後世回顧我們這個時代,如果只能選一樣服飾,最有代表地位的可能是連帽衫,而不是已經流行了幾十年的牛仔褲。
連帽衫分兩種:外套稱 Parka,衛衣叫 Hoodie。連帽衫大行其道的理由很簡單:這是最具青少年色彩的服飾,而我們可是活在一個青春大過天的時代。
連帽衫令人聯想到年輕,主要是因為中性(Unisex):青少年雖然有生理發育,但在心理上並沒有完成性別成熟,而連帽衫本身的設計不分性別,全無線條可言。
連帽衫是美式青少年文化當道的產物,以兩種形象最深入人心:一種是永遠也長不大的 Kidult:他們窩在沙發上,咬著披薩餅,連帽衫上繡有各種「團體」的字母,配牛仔褲和一對 Converse,有如大學生制服。
另一種是 Sociopath,可能是 Geek,或者黑客,不修邊幅,也不喜歡跟人打交道,拉上帽子可以遮住大半個臉,完全中性化。由於這種人格在背後 Endorse,連帽衫可以顯得很酷:明星下飛機,都戴上太陽眼鏡,拉上帽子,將整個人收在籠罩之下,與周圍的人區隔:他們最想要的不正如此?
穿連帽衫有雌雄不辨的效果,像在叢林裡身穿迷彩服,能與周圍的灰濛暗黑融為一體,在人群中迅即銷聲匿跡——或也因此令人有恃無恐,Hoodies 可專指年輕的流氓混混,他們雖然不作大惡,卻像害蟲一樣出沒:欺凌、打劫、販毒,只可我犯人,莫教人犯我。
Hoodies 可以帶來神秘,甚至陰森的感覺,可能是出於這種衣飾的古老根源:修士袍。沒有第二種衣著,比修士袍更有中世紀的色彩。有趣的是,中世紀最出名的一個 Hoodie,名字就有一個Hood,還能有誰?當然是 Robin Hood,雖然我不能肯定他的名字是來自於頭上的帽子。小紅帽是另一個出名的 Hoodie。這則童話不但一點也不歡樂,甚至稱得上恐怖:小女孩獨自走在幽暗的森林裡,她頭上的紅帽子像一個慘淡的警號,預示後來發生的慘劇。
最能表現這種幽深氣氛的,莫過於身穿連帽長袍的死神(The Reaper):暗黑的帽子裡收藏的是一副骷髏面孔,持著鐮刀慢慢逼近,特來收割一代又一代完結的生命。死神的形象太過震撼,漸成哥德式風格的符號,直到今天在銀幕上,各種奇俠異士、不速之客、神秘組織的形象,還是喜歡沿用這身打扮,他們抖落帽子顯露真身的一刻,甚至是戲劇的高潮點。
連帽衫「復興」,是不是中世紀那種令人受到約束,感到惶恐,疏離隔膜的封閉環境,竟有一點迴光反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