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應身體構造的差異,每人看到的顏色都有些微出入,詩人荷馬就看到「酒色海浪」及「紫色蜂蜜」,有人以為古希臘人的色覺與今人不同,更甚,不同文化對顏色版塊的區分迥異之大,一度令人類學家質疑,某些種族是否色覺較弱甚至色盲,以致於辨識顏色的能力遜於其他人種。究竟顏色是否單純是主觀感受?其中有無跨文化跨種族的共性?
色譜上,深藍與淺藍、深綠與淺綠的差異大於淺藍與淺綠的相似度,亦即後兩者更相近,但很少語種會將淺藍與淺綠列作同一種色系,而是將其歸類為兩種顏色的不同表現。顏色的區分往往被人類學界視為武斷行為,直至 20 世紀中葉,兩位美國人類學家 Brent Berlin 與 Paul Kay 提出「基本顏色詞」(basic color terms)的概念--黑/暗、白/光、紅色--主張各種文化雖然對顏色的劃分不一,但絕大部分均建基於基本色調,而其他次顏色的演進次序同樣不謀而合。
1969 年合著「基本顏色詞:普遍性和演變」(Basic Color Terms:Their Universality and Evolution)提及一項實驗,兩人邀請 20 位不同語言使用者將 330 片色塊分類,從中發現出顏色區分的特定模式:如果該語言族群有 6 種基本顏色(例如中文),必定是黑、白、紅、綠、黃、藍;如有 4 種(例如伊比比奧語),則是黑、白、紅、綠或黃;3 種的話(譬如波莫語)是黑、白、紅。兩人由此擘劃出顏色的 7 個演進階段:
黑/暗、白/光 → 紅色 → 黃或綠 → 黃、綠 → 藍色 → 啡色 → 紫或橙或灰或粉紅
基本顏色詞理論當時引起不少批評,特別是實驗取樣過窄。兩人於是在 1970 年代進行了「世界顏色調查」(World Color Survey),以 2,600 名共 110 種純口頭語言的使用者為實驗對象,發現顏色之間的層級關係在 83% 語種中依然成立。而在 2012 年一項研究中,設定人工智能模仿初民社會彼此溝通,顏色詞彙出現的先後次序同樣符合基本顏色詞理論。問題是:顏色的特定演化次序從何而來?
語言學家 Guy Deutscher 在「小心,別踩到我北方的腳」(Through the Language Glass)一書中推論,紅色是血的顏色,尤關存亡,較需優先提出;在採集型初民社會,綠/黃往往與成熟/未成熟果實連繫,因此有其必要區分;至於不少部落缺乏藍色一詞,明明他們抬頭就見藍天,為何仍然慳吝命名?蓋伊多徹的解答很簡單:因為沒有必要。
人體構造或是另一影響因素: Deutscher 表示,人類史上曾經出現色覺突變,接收紅色的色覺細胞大幅增多,導致對暖色的感覺特別強烈,或從而影響語言對顏色的敏感度。個人觀看到的顏色或者稍有不同,但人類作為整體對色系的理解卻意外類同,正好提醒現今分裂的世界,人與人之間其實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