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昕:「異形:聖約」——隻嘢好核突,但最有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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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異形:聖約」劇照

以下少劇透。

猶記得讀書時,電影研究其中一課,專門分析「異形」的象徵和符號:女主角獨挑大旗,彰顯著女性主義和母系暗示;異形爆破而出,代表嬰兒從子宮出生;異形長條形頭部暗示著男性生殖器;抱臉蟲的吸吮底盤又代表著女性生殖器等……

老實說,那時候我都是純粹「得個知字」,上課抄一下筆記然後下課扔在一邊,沒多餘興趣知多一點點——除了因為讀大學翹課是常識吧,主要原因非常直接,因為異形實在是太噁心了,我不能接受。無論它有再多的文化符號、再厲害的象徵和社會控訴、你甚至告訴我它能夠準確預言六合彩頭獎號碼,鑑於異形那副尊容,我都不想看,不想知,不想問,只覺得隻核突嘢真係好 X 核突。以致 Ridley Scott 拍的原版有多好看,後來續集的狗尾續貂有多難看,都與我無關。Haters gonna hate,是的沒錯,我也許就是那名 hater。

直至五年前「普羅米修斯」,執筆編劇是我鍾愛的 Damon Lindelof(作品有電視劇 LostThe Leftovers、新版 Star TrekWorld War Z 等),我懷著準備一有異形場面就以手掩眼的覺悟進場,佛祖保佑,我最期待的畫面出現了,「普羅米修斯」最為人垢病的原因之一,就是異形場面太少,核突嘢的粉絲大失所望,haters 如我反倒最開心,因為樂得雙目澄明,把注意力集中在 Scott 老科幻世界的其他重點上。特別喜歡電影對人類起源的描寫,所謂造物主不是基督耶穌,而是茫茫宇宙中另一種高智慧生物,人類只是他們遺留在藍星的實驗品。人生在世找不到存在理由是空虛的,於是人類驅著普羅米修斯號,前往外太空尋找創造我們的 Engineer——第一集中人造人 David 和其中一名船員的對話尤其有趣,船員解釋人類製造 David 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可以——「We made you because we could.」David 反問一句,如果人類聽到自己的創造者說著同樣的話,那會有多失望。當時就覺得,作為一個人工智能,David 反而是整隻船上最有人性的一位。

電影「異形:聖約」海報

來到第二集「聖約」,David 原來不是最有人性,而是最看懂人性,甚至看懂了人類創造者的本質和弱點。作為被被創造者,他決定越級犯上,一舉把頭頂的兩個物種都通通消滅,原因是他們不夠完美,差劣,很弱。David 追求的是一種更崇高又永恆的存在方式,例如他自己。於是,他擔當起了創造者的身份,開始基因工程去創造出異形。我仰慕又佩服 David 對存在主義的領悟和超前,卻又同時給他的偏激困擾——你要創造一種更優勢更美的物種 that’s fine,但是為何是異形?為何是異形?為何是異形?於是,在「聖約」裡,我一邊被故事尋找人類起源及人和神的關係而震懾,一邊又因為失驚無神彈出彈入的異形感到噁心。

離場時我想到一位朋友,他不是一名教徒,卻說很渴望世界上真有一位主宰,一位神,一個上帝。他解釋:「因為這樣,我們經歷過的一切不幸,才不至於無法追究。如果真的有神,世上所有混帳的事情起碼都有原因,有一個始作俑者,死後找衪算帳就可以了。」我問他如果上天堂,會跟上帝說些甚麼。他說甚麼也不會講:「就帶一根大鐵通,用力把衪毆打一番。」很狂妄的答案,但是或多或少,「聖約」裡的 David 已經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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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昕,編劇,白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