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腦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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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里活電影常見以下情節:同伴忽然加入邪惡組織,向惡人俯首稱臣,後來主角們發現原來同伴遭敵人「洗腦」——在催眠教唆之下,性情極端大變,世界觀截然不同。人類思想可被外人有意控制並清除原有信念的想法從何時起出現?現實裡又有沒有方法或機器可以一下子將人「洗腦」?

現代社會叫你事事「服從」,是否洗腦? 電影「X 光人」劇照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現代人語意中的「洗腦」(brainwashing)才逐漸成為社會話題,反映美國等西方國家對共產主義日益擴散的憂慮。1950 年,美國記者 Edward Hunter 首度採用「洗腦」一詞形容中共和毛澤東用可怕古法,把人民變成無思想的政治工具。他於文章警告:洗腦可以劇烈地影響個人思想,令人變成活木偶,無視外界顯然而見的暴行。

Hunter 的誇張說辭最初還未能說服群眾,一直要到韓戰末年,被抓作戰俘的美國士兵發表離奇的認罪自白,才激起美國人對「洗腦」的恐懼。1953 年,Frank Schwable 上校聯同其他戰俘訛稱,美軍在戰場上對平民使用了炭疽瘟疫等生化武器,其後,許多淪為戰俘的士兵也請求美國政府結束戰爭,甚至有 21 名士兵拒絕返國。雖然美國否認有關指控,但韓戰時期這些事鞏固了「洗腦」的傳聞,社會相信,唯有「洗腦」才可解釋為何士兵會講出那些「自白」。

結果,洗腦疑幻似真地融入西方文化,成為公眾話題數十年。不只前 FBI 局長胡佛(J. Edgar Hoover)在其著作中反覆提及「思想控制」美國精神醫學協會更於 1980 年以科學解釋「洗腦」運作,為「洗腦」提供理據基礎。可是,事實上,蘇聯和中共有沒有方法或機器可以重寫一個人的思想,將他人催眠「洗腦」?歷史作家 Lorrain Boissoneault 稱:沒有。

現實中最接近「洗腦」的手段,叫作「思想改造」(thought reform)。研究為何醫生會助納粹犯下戰爭罪行的精神學家 Robert Jaay Lifton 曾列出達成「思想改造」的 8 大因素,其中包括「社會環境控制」(milieu control)、「神秘操作」(mystical manipulation)及「強制坦白」(confession)等,在諸多外力施壓底下,人的思想便會折屈轉變。而對美國戰俘來說,所謂「洗腦」不過是酷刑,在敵軍持續的肉體及精神虐待之下,戰俘唯有跟從敵軍指示,講出違心說話。換句話說,流行文化中片刻將他人「洗腦」的畫面只是因政治需要而生的幻想傳說。

處於一個高壓社會,你的思想也會改變?

既然洗腦是假,為何大家信以為真?一方面可歸咎於兩位著名心理學家 Joost MeerlooWilliam Sargant 的論述,兩人以公共知識分子的姿態著書立說,將納粹和共產黨的政治「洗腦」與美國資本家的宣傳相提並論。同時,精神學界於 20 世紀流行「行為主義」學說,認為思想本是白紙,會因應社會處境而變化塑成,根據此說,「洗腦」好像某程度上得到科學憑據。基於上述理論,公眾和軍方漸信有「洗腦」存在,後者繼而研究「反洗腦」實驗——以藥物和生理控制等手段進行「洗腦」實驗,再看有沒有對抗方法——到頭來,這些實驗的「成果」淪為反恐戰爭中拷問恐怖分子的手段。

換句話說,「洗腦」至今仍是科幻橋段,現實沒有瞬間改變他人思想的「洗腦」方法和機器,只有強逼人委曲求存的殘暴酷刑以及迷惑人心的教唆——或許不少人就此誤入歧途,加入恐怖組織,殺害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