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全球黑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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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社會浪漫化:電影「教父」劇照。

黑社會一如所有地下組織,大眾總是誤解多於理解。在流行文化形象中,黑社會有時恐怖、兇殘,有時浪漫、俠義,真實的一面又是如何?牛津大學犯罪學教授 Federico Varese 研究全球地下組織多年,包括親身滲透俄羅斯黑幫的儀式、走訪澳門的幫會賭場、混入杜拜酒店的黑手黨會議,佐以大量線人證言,著成新作 Mafia Life: Love, Death and Money at the Heart of Organised Crime,詳細披露箇中內幕。獲金融時報書評譽為「對黑社會研究有重大意義」,該書對古老的題材究竟有何獨到見解?

「民主社會滋長黑社會。」可能是書中最令人意外的分析。意大利犯罪學家 Federico Varese 引述前西西里黑幫大佬 Antonio Calderone 證言,表示幫會受到指示,必須於政府選舉票投基督教民主黨(Christian Democrats):「民主政黨會分享權力,黑手黨對此並無異議。」做法其實不無道理,畢竟在歷史上,專制政府如意大利法西斯幾乎一度趕絕地下組織,復行民主制度之後,黑手黨又再度繁盛。

2014 年,意大利前總理貝魯斯科尼被中間人證實曾與西西里黑幫勾結。 圖片來源:路透社

「黑社會自比為政府組織,最終會與政府爭奪合法地位。」或正因此,近年意大利政府亦著力打擊黑手黨,加上監控科技進步,西西里黑幫的生存空間開始受壓。不過綜觀黑幫版圖,意大利地下組織如拿坡里的「克莫拉」(Camorra)和卡拉布里亞地區的「光榮會」(‘Ndrangheta)經年仍在擴張勢力中,前者販賣毒品及人口,後者則靠港口走私海洛英致富。

黑社會活動高危,充滿暴力,隨時朝不保夕。譬如誕生自蘇聯時期勞改營(Gulag)的犯罪組織「律賊」(Thief in law;vory v zakone),就曾與另一派系「素基」(Bitches;Suki)爆發歷時數十年的衝突,死傷無數;而幫會之內紀律嚴明,私刑猖獗,一旦違規可處死刑。另一例子是日本黑社會(Yakuza)。日本黑社會源流眾說紛紜,Federico Varese 認為上承自 19 世紀末賭徒,幫會中人則自稱武士之後,亦傾向以武鬥解決紛爭,而之所以慣用刀劍,或因禁止民間佩槍,多於仿傚舊日武士之故。江湖險惡,連黑幫大佬亦不能倖免,幫派之間時有暗殺事件發生。

蘇聯勞改營中,「釘喉」是傷害律賊的慣常懲罰。 圖片來源:Drawings from the Gulag

正邪難定分界,有時黑白兩道亦會互相勾結,政府會利用黑社會暗行勾當。Federico Varese 以香港三合會為例,2014 年雨傘運動前後,就有黑社會組織與中國政權聯手打壓示威者,因而取得北京信任。更甚,當黑幫勢力夠大,即儼如國中之國,諸如墨西哥販毒集團、緬甸撣邦及克欽邦的海洛英生產組織,均在當地樹立規條、罰則甚至社福制度。

山口組三代目田岡一雄與其妻田岡文子。

黑幫是男人的世界,雖然偶有女性當家,例如山口組三代目田岡一雄過世後,由其妻田岡文子代理組織 3 年,統領 23,000 餘人,其後由竹中正久繼任四代目。除此之外,多數黑社會都傾向強調傳統家庭價值,以電影「教父」為師,自詡高舉榮譽與尊嚴,Federico Varese 直指做法旨在粉飾形象,實則敗絮其中,例如俄羅斯律賊 Radik Galiakbarov 以模仿馬龍白蘭度飾演的教父聞名,本人卻行恐怖手段肆虐廿載;又如日本黑社會予人行俠仗義的流行印象,內裡卻奉金錢至上,人情義理只是空話,更有指其因上繳獻金事宜爭執而險釀分裂,便是一例。

「有組織犯罪」無處不在,黑社會可怕,利用黑社會的政權更可怕。在黑白勾結的社會,撲滅罪行又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