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巨頭於德黑蘭會面的公開合照。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雖然人類有幸演化為用語言交流的物種,但是人類同樣擅長欺騙、掩飾和隱瞞,專家聲稱,93% 的溝通是由身體語言,包括「面部微表情」(micro-expression)完成,尤其是在公開場合,很難得知當事人的真實想法,身體語言反而可以解讀出更多訊息。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英美蘇三國元首會面合照時的小動作:譬如坐姿、衣著、座椅擺位等細節,都令人玩味再三,堪稱是研究身體語言的經典教材 —— 鑑於當時社會的保守風氣,即使身體語言也較今日更為含蓄,從這三人外表來解讀內幕,頗具挑戰。

1943 年 11 月,應史太林的要求,英美蘇三國選在德黑蘭會面。羅斯福身有殘疾,由於當時公眾對殘疾人的看法大有保留,他在公眾場合出現的時候,都極力避免讓人看到輪椅,在這張合照中,另外二人以示禮敬,給他的座椅最高,但另有說法稱,三張椅子並非會場提供,而是他們隨身帶來的。

根據評論家 Michael D. Hull 的描述:邱吉爾一向被視作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客(political maverick),他久經沙場,婚姻美滿,嗜好飲宴,又從來不做運動,生活上堪稱典型的貴族風格。羅斯福則是出身紐約上流社會的理想主義知識份子,鬥志極為頑強,從政風格大膽,他飲食節制,又堅持游泳,他和邱吉爾有私人情誼,但並不認同「大英帝國」的觀念。史太林則是格魯吉亞農民出身,舉止粗野,生性無情,對家人也不例外,加入共產黨之後憑暴力上位,奪權後發動浩大的清黨行動剷除異己。

由這張合照來看,羅斯福顯示出美國的主導地位,甚至露出「正義之師」的高傲,會議選在德黑蘭舉行,是美國得到伊朗的支持;史太林坐姿略嫌僵硬,直望鏡頭,由於波蘭協議對他有利,更顯得志得意滿;但邱吉爾則無法掩飾疲態畢露。

羅斯福是三人中唯一身穿西服的人,表明美國文官治軍的立場,當然他本人也沒有參過軍,另外二人則不然。羅斯福雙腳戴有漆成黑色的鋼箍,以保持坐姿莊嚴以及必要時站起身,翹著二郎腿,但腳尖向著邱吉爾,以顯示英美盟友的姿態。

史太林是三人中唯一戴帽的人,顯示他對另外兩人並無敬意,他並不在乎全球和平,他的目標是借終戰來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

邱吉爾此時年屆 69,年紀最長,坐姿顯得最為隨意,他脫下帽子放在腿上,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表情更是無精打采。邱吉爾的實際軍銜是陸軍中校,但選擇身穿空軍軍服,此時史太林正急於在歐洲開闢第二戰場,但是邱吉爾認為時機未成熟,穿著空軍軍服是向所有人,尤其是史太林表明,英國空軍在「不列顛之戰」的功勞,以及英國獨力抵住納粹侵略的事實。

當時任職英軍砲兵團隨從武官並俄語翻譯的 Hugh  Lunghi 的回憶,開會之前,羅斯福曾向邱吉爾放風,他打算會談時拿邱吉爾開玩笑,以便安撫史太林,包括嘲笑邱吉爾抽雪茄和他過時的「帝國主義」。會議初期,由於邱吉爾和羅斯福就反攻行動的意見相左,發生爭執,也令史太林困惑不解,為此這個平時不苟一笑的暴君也露出了極為罕見的微笑。

德黑蘭會議之前,邱吉爾和羅斯福在開羅會議上已有重大分歧,他不敢置信美國對蘇立場竟然與英國不一致,因此料到羅斯福最終不會支持自己反蘇,更不幸的是,史太林也覺察到了這一點。羅斯福曾寫信給邱吉爾,自稱他獨自一人比美國政府和英國外交部更懂得和史太林談判,此次會議期間他數次撇下邱吉爾,和史太林舉行單獨會談,令邱吉爾感到遭到背叛。

史太林身材並不高,雖然獲授大元帥的軍銜,但選擇穿了一身樸素軍服,只在襟前配戴一枚蘇聯金星勳章,看起來似是一個親切的小老頭,但是他目光炯炯,不怒而威,與大多數人全無視線接觸。

雅爾塔會面公開合照。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1945 年 2 月三巨頭在位於黑海之濱的雅爾塔會面,半年前蘇聯已經拿下波蘭,東歐看來也穩若探囊,史太林全程擺出東道主的姿態,但他坐姿僵直,十指交纏,對於談判結果,也難掩內心緊張。

羅斯福還是坐在正中,雖然重病在身,骨瘦形銷,坐姿依然是三人之中最為張揚的一個,他雙腳都腳尖向外,看起來更為高大,佔據更多空間,另外二人則不然。

邱吉爾看來並不投入,雙手都手肘向外,似刻意保持距離。雅爾塔會談過程極為艱難,根據蘇聯契卡頭子貝利亞(Lavrentiy Beria)之子的回憶,羅斯福的幕僚之一 Harry Hopkins 是一個盲目的親蘇派。會上簽署了最為黑暗的遣送協議,包括許多已經投降加入德軍的蘇聯戰俘,以及東歐非蘇聯籍的平民,也都交給蘇聯發落,即使邱吉爾反對也無濟於事。

與此同時,邱吉爾極力捍衛法國和波蘭的利益,和只效忠法國的戴高樂不同,邱吉爾只是首先效忠英國,但也兼顧其他國家,排除他個人對法國的好感之外,他也相信英國需要法國作為歐陸盟友;他又要求盡量公平處置德國,史太林因此諷刺他是「親德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