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錢穆精神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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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中文大學

香港中文新亞校友發表聯署聲明,反對港獨,聲稱港獨與新亞創辦人錢穆的精神不符。

錢穆「精神」到底是甚麼?沒有包括港獨。或者說,錢穆來到香港,最大的憂慮是面臨大陸淪陷,中國文化遭到史無前例的劫毀。錢穆想挽救花果飄零的中華經典文化,香港是庇蔭他實踐學術自由的殖民地,香港獨立與否,不但錢穆沒有想過,在英治時代,也幾乎全沒有人想過。

錢穆思想,首要就是質疑人生最大的死亡問題。錢穆說:「生死之際,就是天人契合之際。」

人人都不想死,但沒有辦法逃避,於是其中極少數的人接納死亡,卻想不朽而永生。

錢穆思想的一大主題,就是探討人類思想史上最古老、也最想共同解決的問題。

錢穆在研究孔子之上,還推崇比孔子先行的春秋早年哲學家叔孫豹。叔孫豹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叔孫豹有此見地的時候,孔子只有三歲。錢穆指出:西方宗教認定人死了,如果做了好事會上天堂與上帝同在。但中國人追求的天堂是活在千秋萬世所有人的心裡。

立德、立功、立言,便是令其人在後世永遠保存,不斷出現,如同其人之復活,亦即其人之不朽。

錢穆認為在中國人的思想裡,只有一個世界,就是人生界,不像西方,另有上帝和天堂。但中國人追求死了之後的不朽,通過立功、立言、立德來體現。每人完成自己的修養,與佛家所說的人人可修成佛意念相同。

這就是錢穆思想的主軸了。今日開口就詛咒人「殺無赦」的,正是犯了佛家的口孽,也與「立言」相距極遠。新亞書院的校友聯署廣告,似乎指摘錯了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