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自拍:「極限運動」的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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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Jaegar Moore/Flickr

極限運動近年成為社交網站的出位之舉,不少網絡名人「一直在玩命」,爬上摩天高樓自拍各種危險動作,以博取點擊率。不過,日前玩出人命,中國著名極限運動玩家,年僅 26 歲的吳永寧,於湖南長沙的大廈天台失手從高空墮下。死前片段於網上廣傳,震驚整個中國,而玩命達人的一聲慘呼,也喚醒了全球再度關注這一股在摩天樓邊緣玩命自拍的風氣。或者,討論的重要不再是他們為何這樣做,而是當他們爬到這麼高,距離這項極限運動的原意到底有多遠?

本是動作片替身的吳永寧,近年全心拍攝動作驚險的極限影片,並一直在微博晒出玩命片段,如爬上天台、橋邊或塔頂,手持自拍杆拍照。出事之後,另有說法指他不僅是博出位,也是為了贏取奬金,償付母親的醫療費。但無論誘因是豐厚收入還是知名度,都必然是因為大有捧場者。喜歡看人玩命,是中國以至全球網民的風潮。有人對玩命達人的壯舉表示驚嘆佩服,同時亦有更多留言是惡意挑釁,矢言要看這群輕視生命的人如何跌死。如今負評者一語成讖,卻不可能置身事外,因為網絡上的謾罵從來沒有成為他們從天台邊緣退回來的原因,反而演變成愈玩愈過火的局面 —— 吳永寧早就不是走出天台自拍那麼簡單,而是整個人跳出天台邊緣做引體上升。這其實大大偏離了當初這項極限運動的「玩法」,亦令它朝著更壞的方向變質。

影片曝光後,「華爾街日報」隨即引述多個內地媒體的報道,形容吳永寧的失手,無疑是玩火自焚的行為,而那些按讚或負評的人,事實上都同樣是幫兇:「從他與網民的互動來看,他是享受如此地玩命的。受到大眾注目,令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結果賠上生命。如果他不是在這些直播平台那麼有名,他可能不會跌死。」

圖片來源:吳永寧個人微博

極限運動作為社交平台上其中一項最受關注的內容,其實是近幾年才冒出的潮流。類似的攀爬屋頂和高空自拍行為,最初只屬於部分攝影發燒友和冒險達人的小眾興趣。當中有人覺得是自我挑戰,亦有人以拍出畫面驚艷的俯瞰照片為目標,但不久之後,由於影片點擊率極高,拍攝者迅速爆紅,逐漸有人覺得有利可圖,「極限自拍」(Ultimate selfie)才變成為一股風潮。同時,為增加個人名氣,玩命的級數也不斷提高,不但鬥高,也開始流行鬥快爬上屋頂,或挑戰更危險的高空動作。

吳永寧失手跌死的事件絕非孤例,歷年來亦發生過不少「蜘蛛人」或「夜魔俠」墮樓身亡的意外。剛在 10 月,年僅 19 歲的 Mike Kinsch 以及 44 歲的 Eric Janssen,便同樣「極限自拍」而相繼在芝加哥的酒店天台失手跌死。

能急流勇進的玩命達人不多,曾熱愛這項極限運動的攝影師 Neil Ta 幾年前宣告引退,當時就撰文忠告,指「極限自拍」在迅速流行後已變質和失去當初的魅力,他亦列舉了以下 5 個讓他退出原因:

第一:不再無罪

Neil Ta 認為,攀上天台拍攝的玩家,最初都有著一些道德底線,「只拍照片,只留腳印(Take only photos, leave only footprints)」。他形容,早年要玩命並不容易,並且經常都會失敗,例如天台的鐵門會上鎖。找一個能順利拍攝的地方,需要周全策劃和部署,也是讓人樂於此道的原因。但隨著愈來愈多玩家加入,惡質行為隨之加劇,他們不介意做出犯罪行為,例如直接剪鎖,而且手法變得笨拙,在他眼中已失卻本來的藝術色彩。

第二:不再有趣

當走到高處不再是享受,而是比拼誰人可以在更危險的地方自拍,「極限自拍」從根本上就有了改變。如 Neil Ta 所指,純粹是一種「販賣危險(Danger sells)」的行為,他批評在這股風氣下拍攝的照片,只為互鬥極限,卻顯得太假、太造作,不但沒有樂趣可言,他不再是為了突破自己,卻只是存心取悅別人。

第三:不是原創

Neil Ta 勸喻喊停那些一窩蜂地拍下自己「雙腳凌空」,狀甚危險的照片。這一點都不特別,因為拍得再多也沒有原創性。他指出,第一個這樣做的人是 2010 年的屋頂攀爬專家 Jen Tse,往後都只是跟風的抄襲者。而這些強調「我很危險」的照片,除了渴求注視之外並無實質價值,尤其約好了攝影師,讓對方拍下自己在天台邊緣擺甫士的照片,更完全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行為。再者,如果你是那個攝影師,就顯得更加卑鄙。其實你並無付出,讓對方承受性命風險,自己則獲得這些照片的擁有權。Neil Ta 提醒,最初這些照片之所以被人欽佩,是因為拍攝者有冒險勇氣,而不是因為他們貼出這些照片。

第四:不滿媒體報道

各地媒體報道和描述極限運動的方式,令 Neil Ta 望而生厭。同樣為著博取收視,媒體會以預設的負面眼光去評述這些在天台邊緣玩命拍攝的行為,顯然易見,因為這些具批評性的標題,更受普羅讀者歡迎。諷刺的是,拍攝者其實又希望媒體為此大造文章,讓他們刊登自己的照片。Neil Ta 直言自己確曾當局者迷,但後來不再願意成為這些標題黨的工具。

第五:不代表甚麼

最後,Neil Ta 形容自己最大的內心掙扎,是這些照片所拍下的並非真實感情。當一味病態地追逐畫面上的驚險、瘋狂,卻變得很少人會真正欣賞照片本身的美,而最多只會欣賞它有多難拍。「極限自拍」最終成為了大家的限制,Neil Ta 感到這項變質的活動再無營養,他想拍一些出色的照片,亦想拍攝的過程更有創意和紀念性。然而,他知道,在摩天高樓的天台再不會找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