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殺人犯到主編:腹背受敵的百年監獄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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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明尼蘇達州一間「報館」去年迎來創報 130 周年,報紙長做長有固然難得,不過最特別的,是其辦公室位於當地監獄,由囚犯營運。此報名為「監獄鏡報(The Prison Mirror)」,是全國歷史最悠久的監獄報章。

從流寇到報章主編

話說 19 世紀有一群被統稱為「James-Younger Gang」惡名昭彰的慣犯,從德州到密蘇里州穿州過省犯罪累累,騎劫火車、搶銀行諸如此類,稱霸西部。1876 年的某天,幾人醉醺醺地持槍拉隊搶劫銀行,卻因行事蹩腳驚動鄰里敗露,經過一輪槍戰和漫長追捕後三死兩逃脫三被擒。最後,落網的三兄弟 Cole、Jim 和 Bob Younger 被控一級謀殺,卻意外地死罪得免,被判終生監禁,鋃鐺入獄。此事作為「失敗銀行劫案之最」本身已足以在舊西部名留青史,更傳奇的是曾經窮凶極惡的搶劫殺人犯,後來在獄中創辦「監獄鏡報」,成為報紙編輯。

三人經過首十年監獄勞動生活後收心養性,1887 年在另一名囚犯 Lew Shoonmaker 的邀請下,出錢出力參與創報,四人花了幾個月時間游說,得到獄長 Halvur Stordock 首肯。除卻幾個零星獄友外,Younger 三兄弟便是最大投資者。雙方合作辦報,互惠互利,Shoonmaker 覺得 Younger 寇虐多年,入獄後從良又從文自是最佳 gimmick,而 Younger 只道賺錢生意何樂而不為,因而一拍即合。

1885 年明尼蘇達州斯蒂爾沃特(Stillwater)的監獄大門。 Younger 兄弟就囚禁在這裡。 圖片來源:Washington County Historical Society/Facebook

敢言的獨立報章

囚犯辦報並非前所未見,作為監獄改革的一部分,在當時的美國已算得上新興風潮,但做到如「監獄鏡報」一般獨立敢言則可謂史無前例。其時普遍監獄報的編採均由官員實際操辦,且內容經重重審查過濾再過濾;而「監獄鏡報」卻因得到獄長 Halvur Stordock 支持,從營運資金、取材、寫稿到編輯均由囚犯一力包辦,創刊號更向讀者承諾獨立求真,不受官方干預。該報內容雅俗兼具,既有監獄軼事亦有文學作文,嬉笑怒罵,不諱言批評獄方、政客甚至其他報章。「監獄鏡報」不乏好評,讀者分佈獄內獄外,更有本地商家付錢買廣告;但因作風大膽,報章一度引起外界非難,更有新聞記者提出應剝奪囚犯辦報權,然而「監獄鏡報」對爭論一概甘之如飴。

參與報章的 Cole Younger。 圖片來源:Washington County Historical Society/Facebook

儘管 Shoonmaker 很快便因刑滿出獄而離開「監獄鏡報」,Cole Younger 亦跟隨退出,然而鏡報憑著一貫辛辣風格辦得有聲有色,1985 年及 1986 兩度在「American Penal Press Contest」贏得最佳監獄報之名 。部分思想前衛的記者視之為監獄之窗,認為可從此窺看監獄之腐敗,當時 Chicago Herald 這樣寫:「監獄報要做出成績,比起讚頌獄長獄卒,更應該反映獄中醜惡的一面。囚犯做出來的報章理應爽直、真誠、大膽,甚至具挑釁性…… 而讀者應該傾聽這些被銬起來的鐵漢發聲。」

及至 1901 年,大部分始創成員相繼出獄,連當初的核心成員 Cole 和 Jim Younger 都獲特赦離開,加上一直在背後包容報章自由的獄長 Halvur Stordock 榮休,鏡報前景隨即一變。這些年來,其筆調、主題都隨著人事變動以及政治氣候不斷變遷。不若從前無拘無束,如今鏡報面對嚴重審查,囚犯記者報道如履薄冰;縱然如此,歷經風雨始終免於停刊厄運,直至今天仍是監獄生活重要的一環。每刊 16 頁,載有各種專題新聞和專欄,間中更有嚴肅的調查報告,例如編輯 Matt Gretz 2012 年就揭發當地議員透過營辦監獄飯堂獲利 120 萬美元。Gretz 說:「我們的背景固然算不上光彩,但我們確實有些想要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