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拍的正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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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宗也自拍。 圖片來源:路透社

「沉迷自拍,易跌落海」?Selfie = selfish?這個由智能手機衍生出的流行現象,多年來被視為自戀文化的症狀,有些人甚至揚言,此舉直教社會墮落。但在視覺藝術評論家兼記者的 Alicia Eler 眼中,自拍對文化有更深刻與正面的影響。她在新書 The Selfie Generation 就打破坊間的陳詞濫調,闡述自拍如何成為數碼時代的特色,並為弱勢社群賦權

Eler 深入分析自拍的社會和政治含義,獲雜誌 Wired 形容為「自拍的符號學家」(a semiotician of the selfie)。當大眾把自拍等同於物化或自戀時,她卻認為自拍是賦權予女性、有色人種和 LGBTQ 人士等邊緣群體。再者,自戀亦非時下獨有。「難道青少年會有不迷戀自己形象的時候?」她認為,我們無法指責他人追求肯定,而現在只不過是追求的方式變了。不過,文化界為自拍所作出的「辯護」和「反擊」,最早可追溯至 2013 年。

當時主流媒體充斥對自拍的負面報道,女性網誌 Jezebel 卻刊登文章,指「自拍乃女性的呼喊求助」,Eler 再於文化網站 Hyperallergic 撰寫 The Feminist Politics of #Selfies 一文,解構非白種人女性和自拍的關係作為回應。同年 11 月,漫畫家 Mikki Kendall 亦在 Twitter 抨擊:「其實我們能否討論 #自拍 對那些從無機會在主流表現自我的人有何意義?」這些人士認為,部分人雖因張貼自拍而遭批評甚至欺凌,但自拍也讓他們與全球的潛在支持者聯繫起來。

文化界部分人士相信,自拍讓有色人種得以賦權。 圖片來源:路透社

事實上,隨著自拍的冒起,曾被主流邊緣化的「其他人士形象」變得具標誌性。從「自拍」成為牛津字典的年度詞彙起,在這個曝光度能與政治力量劃上等號的年代,此類自拍更是無處不在。從那時起,抗爭運動以新形式出現,從高舉橫額遊行或社區組織的方式,改為分散流動,或可見於多個網上平台。作家 Irmgard Emmelhainz 為當代藝術網站 e-flux 撰文時曾指:「他們想透過使用常見的圖像、hashtag、身份政治和標準性事件,以不一樣的邏輯來爭取曝光。」

無可否認,自拍對異見人士而言確是雙刀刃 —— 讓他們賦權的同時,也令他們受到監控。Eler 以 Standing Rock 抗議行動舉例,美國公司 Energy Transfer 計劃在該地興建巨型油管,遭遇原住民部族強硬抵抗。後有傳言指執法機關利用 Facebook 的定位服務來找抗議者營地,逾百萬人隨即在 Standing Rock「打卡」聲援。Eler 認為抗爭者的分享或「打卡」,亦可被視為更複雜的自拍,讓他們身處監控甚至性命威脅時,能以這種「自拍」方式宣告:「我在這裡,我還生存,而我不害怕。」

自拍所帶來的正面力量,還體現在年青藝術家身上。Eler 在其著作 The Selfie Generation 介紹了其中數名,包括為自拍而繪製一系列畫作的 Peregrine Honig,以及利用自拍在網上創作人物角色的 Brannon Rockwell-Charland。後者直言:「雖然總會面臨迷戀黑人女性身體的戀物癖,但自拍給我一種控制感。」藝術家 Jillian Mayer 則為其藝術計劃 400 Nudes,於網上搜尋自拍裸照,再將自己的臉部照片貼在裸照之上。

觀乎現今時勢,就正如西班牙浪漫主義畫家戈雅(Francisco de Goya)在其系列  The Disasters of War 所說:「真相已經死亡。」因此,自拍成為一個獨特時刻的隱喻。正如時下藝術和政治所反映的,自拍與互聯網文化對「真實」提出了質疑。當「後真相」和「假新聞」成為耳熟能詳的概念,像自拍、社交媒體或大數據這樣的工具,不能再被指控扭曲現實,反而或能協助我們理解這個扭曲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