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反戰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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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VR(Virtual Reality,虛擬實境)技術發展一日千里,戰爭類電子遊戲市場大行其道,玩家們都享受仿如置身戰場的快感。但有藝術家反對消費戰爭的血腥,呼籲藝術界要思考 VR 說故事的方式,反告誡世人戰爭的恐怖,帶出反戰的訊息。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教授 Gabo Arora,身兼藝術家及電影製作人等多重身份。他最近撰文分析,現在沒有甚麼技術比 VR 更能夠為人帶來全面的感官體驗,令我們前所未有地擁有「置身現場」的能力。假以時日,我們定必能夠透過 VR,「親歷」戰爭的殘酷。這是人類史上經常再現和消費的題材,但我們或許要反思,散播戰爭的恐怖有甚麼意義?

文章提出,戰爭題材的油畫、照片和錄像,從來不是為純粹的感官刺激而製作,背後其實有反戰的終極關懷。有不少藝術家和戰地記者都認為,只要透過影像再現戰爭的殘酷,社會大眾便會明白戰爭愚蠢,於是加入反戰的陣營,但現實往往並非如此,甚至弄巧反拙。究竟問題出在甚麼地方?Arora 認為,問題是大家只著眼影像呈現,而忽略了說故事的技巧。

以血腥影像制止血腥戰爭?

War against war 封面。

事實上,每種藝術媒介都有自身獨特的說故事方式,對受眾有不同的心理影響。出色的敘事可打動人心,引導人思考自身與影像的關連,觸發人採取行動和改變現實。面對 VR 這個新興藝術媒介,藝術家該如何度身訂做一套全新的說故事方式,似乎是一門亟待思考的課題。

早在戰爭攝影出現初期,攝影師就集中呈現屍橫遍野的場面,但很少交代戰爭來龍去脈,觀眾不會知道死者的身份背景。其中在 1860 年代出版的戰爭攝影集 Photographic Sketchbook of War,攝影師 Alex Gardner 在序言寫道:「這些照片蘊含重要的道德教誨:它們展示戰爭的真實和觸目驚心…… 能夠幫助國家避免陷入另一場類似的浩劫。」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攝影師 Ernst Friedrich 亦以同樣方式警剔世人,他的攝影集 War Against War 精選了最血腥暴力的戰爭圖片,但同樣沒有著力於說故事技巧。雖然攝影集在國際暢銷,世界各地反戰分子都借此宣傳戰爭的可怕,但歷史證明它沒有避免二次大戰爆發。

時至今日,回顧這些早期戰爭照片,除了感到驚慄以外,我們很難與相中死者有情感連繫,反戰訊息變得蒼白無力。而且,很多荷里活大片和電子遊戲都以戰爭為題材,令我們習慣血腥暴力的畫面,甚至享受它們帶來的官能刺激。從美國軍方投資暴力電影及電子遊戲可知道,重現戰爭場面可以變相鼓吹戰爭,例如電影「壯志凌雲(Top Gun)」上畫後,應徵加入美國海軍的人數上升至少 400%

不要被官能刺激淹沒

因此在這個影像氾濫的年代,研究如何以影像說故事更見必要,有時以迂迴方式,放棄直接呈現的戰爭場面,更能帶出反戰訊息。

經典紀錄片 Shoah 是很好的示範,雖然內容講述納粹大屠殺,但當中沒有任何歷史片段,沒有在畫面上呈現集中營的慘狀,卻巧妙剪輯倖存者的證言,引發觀眾情感共鳴。其中最震撼的場面,是一名倖存者憶述,在多名女性及兒童進入毒氣室前為他們修髮的情景,紀錄片的畫面卻恰恰是倖存者正在理髮店為客人修髮的情形。這種以影像說故事的熟練技巧,即使沒有恐怖畫面,卻比其他大屠殺紀錄片來得震撼人心。

如今 VR 技術的興起,為我們開啟更多說故事的可能性。藝術家 Saschka Unseld 則以影片解釋,VR 打破傳統分隔觀眾與故事世界的「第四面牆(Fourth wall)」,令觀眾與故事中角色處身同一空間,共同經歷故事情節。如何依據這種新媒介的特性敘事,是藝術家不斷實驗的課題。

藝術家 Ali Eslami 的得獎 VR 作品 Death Tolls 是其中一場成功的實驗,作品要表達恐襲及戰爭的殘酷,並沒有直接重現血肉模糊的案發現場,反而在荒涼的街頭上,按事件的死亡人數擺放一具具蓋有白布的屍體。即使沒有一絲血腥,但這種死寂氛圍,卻足以引起觀眾反思。

Arora 與 Unseld 共同實驗的 VR 作品 The Day The World Changed,早前在紐約 Tribeca Film Festival 首映。作品以廣島原爆為題材,使用最新的頭像及空間音效技術,讓觀者漫步原爆廢墟,收聽不同生還者的證言。

以 VR 重現的戰爭場景,無疑為觀者帶來前所未有的感官震撼,但如何不被這種官能刺激所淹沒,為觀者保留足夠的反思空間,這仍然是提倡反戰的影像藝術家所要解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