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教科書 —— 國編版與審定版的鐘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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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早前香港一份教育局的歷史教科書評審報告流出,報告顯示多個描述香港與中國關係的字眼以往均能通過,今次卻被指為措辭不恰當,惹來政治審查疑雲。學生從小建立「政治正確」的思想,以意識形態擁護政治權力,歷史教科書似乎就是最好的工具。在南韓,關於歷史教科書中的近現代史審查拉鋸早就開始,由國編版到非官方的審定版,再回到國編版,最後又重新擁抱審定版。春川教育大學社會系教育教授金正仁的「歷史課的攻防戰」,就闡述了南韓歷來的歷史教科書爭議

「韓國近、現代史」之爭議

「歷史課的攻防戰」書封。

在 2005 年年頭,一個旨在「分析、評論大韓民國現代史的各類教科書,並提出符合史實的教案」的組織「教科書論壇」成立,其宣言書批評金星出版社的教科書「韓國近、現代史」意圖散播「大韓民國 = 惡」的自虐史觀,論壇帶出「大韓民國 = 善、北韓 = 惡」的想法,引發「韓國近、現代史」教科書的爭議。歷史教育被當成歷史戰爭的工具,以新右派為首的保守右派聯合,把教科書作為一種手段。屬大國家黨(現已更名為「自由韓國黨」)的國會議員權哲賢在 2004 年尾在國會教育部質詢時,就指該教科書過於親北、反美、反財團,用作攻擊政治上的對手親北左派。

李明博政府教育部部長金道然在 2008 年 5 月指「韓國近、現代史」教科書偏左,且進一步認為目前的歷史教育與歷史教科書皆偏左,指應當蒐集專家意見,同年 7 月正式開始修正教科書。經過(韓)國史編輯委員會及臨時歷史科專業協議會檢討及修正後,教育部以教科書中不允許有貶低大韓民國正統性的內容,最終要求出版社作出修改。

金星出版社迫於壓力,在未取得作者群同意情況下,逕自依照教育部修正建議進行修改,並送交教育部核可。出版社在 2009 年面臨教科書作者群提出訴訟,主要是向出版社提出著作權及要求教育部取消不當修正命令,歷經 4 年,教育部針對金星出版社教科書的修正建議最後被裁定為違法。

然而,事實上「韓國近、現代史」理應不涉偏左問題,其在 2001 年進入開發編輯程序,在經歷第一次審定程序後,再花上一年左右進行修正補正,審定程序由金大中政府執行,但是用來審定的教育課程綱領則是由金泳三政府所制定,除了依據兩份正式公文外,還須依據教育部制定的編撰注意事項、審定基準,並須使用教育部指定的篇章用語。在出版之後,歷史學與歷史教育學會也召開不少學術大會,以檢討教科書的內容。

然而,畢竟這是第一次由國編版轉而制定編纂「韓國近、現代史」科目,也是第一次出版審定版教科書,問題也在於由國編版變成審定版本,加之教科書對於 1950 年代以後的北韓史,採用中立的態度,沒有提及北韓或是社會主義內部的衝突,所以更受關注,亦成攻擊對象。

國編版成審定版

在南韓,必須「政治正確」的國編版教科書其來有自。國編版教科書 1974 年問世的時候,就想令學生學習並理解到正統性的概念。國編版教科書的現代史體系有「大韓民國的正統性」一章,而其所稱的正統性,指的就是反共主義,而反共主義正式進入現代史教育,則是從戰後託管統治時期開始。

教科書課文中提到,「北韓共產主義領導人金日成建立朝鮮人民民主義共和國,不僅要在北韓實行共產獨裁制度,也企圖攪亂大韓民國」,並且「唆使南韓的共產主義人士於濟州島以及麗水、順天等地區引發叛亂」。與六.二五戰爭相關的敘述則是:「1950 年 6 月 25 日,星期天的凌晨,北韓的共產軍因著蘇聯與中共的協助,進行南侵,引發民族相爭的悲劇。」

南韓各歷史教科書。 圖片來源:韓國廣播公司(KBS)

教科書對前韓國總統朴正熙為謀求終身獨裁統治而發起的「十月維新」是這樣說的:「大韓民國政府有感於國際局勢迅速變遷,再加上我們肩負的民族中興的歷史使命,所以於 1972 年 10 月透過修憲,展開十月維新。」描述獨裁統治的正當性。

往後 1979 版的高中「(韓)國史」教育承襲國編版教科書,像是在「大韓民國的正統性」一章的概要,為「雖然對內須掃除殖民陰影、對外有共產主義混淆社會與經濟;不過,我們以自立自主為根基於 1948 年建立大韓民國政府,正是為了找回民族歷史的正統性與建設民主主義的新國家」,更增加兩倍以上的分量,說明朴正熙政府施行的相關產業化政策,樹立優越的統一與全球化的基礎,以及新鄉村運動的描述,強調「新鄉村精神」,再次驗證十月維新是民主中興的新轉機。強化了維新政府的正統性,並將其放入意識形態教育中。

7、80 年代國編版高中「(韓)國史」的現代史體制與內容,多以意識形態為主軸。1990 年以後,國編版教科書於現代史教育的演變,邁向正常化,教科書與以往截然不同:章節名稱中拿掉了正統性一詞、原本的「六.二五南侵」變更為「六.二五戰爭」、「北韓的共產化」變更為「北韓政權的建立」,對北韓的描述走向客觀。

直到千禧年,南韓學生的歷史課更不再是國編版的天下,而是由審定版的教科書主導。

國編版死灰復燃

經過前述李明博政府一役後,前總統朴正熙的女兒朴槿惠於 2013 年上任之初,再發生教學社教科書審定爭議事件,當時教育部強行通過右傾的教學社所送審、錯漏百出的「韓國史」。但由於質素問題,教學社教科書始終被學校冷落,為此,朴槿惠要求教育部內負責教科書的部門重新設置「編修局」,那是過去在教育部內負責教科書編纂、檢驗和發行出版的部門,但已於 1996 年廢止,重設編修局之舉,似有意將編纂教科書的權利回歸國家主導。

朴槿惠政府終於 2015 年強推國編版的歷史教科書,所有中學和高中都要放棄使用非官方出版的教科書,並從該年開始採用政府出版的新書。保守派一直指控「左傾」教科書污染兒童的思想,而歷史學者則指,此舉表示國家將要把單一史觀強加於人民,令爭議之聲不絕。2017 年文在寅上任,因深感「歷史教育不應再被政治動機所濫用」,終於再次將國編制度廢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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