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yashi:海拔多少公尺才叫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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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Michael Lønfeldt

不肯定「離地」這個詞語是甚麼時候出現,印象中是 2010 年代前期開始有人使用,通常用以指摘對方的思維脫離常識,與背離一般大眾的生活邏輯。從表達意思上,與晉惠帝的「何不食肉糜?」相近。但相對於晉惠帝對民不聊生的無知的特定歷史時空,「離地」最大的分別是預設了「地」的存在,而這種「地」是基於對「日常生活」的隱性認知。

當我們說「離地」的時候,到底是脫離了甚麼「地」?又怎樣「離」法?這個問題事實上是正在問我們所認知的「日常」是甚麼的一種狀態。答案彷彿不辯自明,但這種隱性的認知並沒有統一的結論。筆者曾經問過不同人這個問題,有人的答案是「對社會常識無知的人是離地」,有人覺得「香港政治體制沒有問題的人是離地」,也有人單純回答「有樓有物業的人都是離地」。甚至有人用「返工,不了」來概述,所有工作與賺錢以外的思考(包括思考「甚麼是離地」)都屬於離地。

我們對於「地」其實沒有統一的認知,只不過習慣性「以為」是統一。對「地」定義統不抱懷疑,其實是對「日常」或者「大眾生活」的信仰,也是對「社會現實」的確信。大部分人都相信自己所認知的生活是社會的真實,而否定和違背自己認知的人都是離地。維園阿叔覺得香港背靠祖國發展穩定,遊行示威的人是搞亂社會的罪魁禍首。支持民主改革的人覺得香港社會水深火熱,建制投共的人葬送社會未來。前者指控後者收了美國的錢(如果有,我也想收),後者又指摘前者是五毛。

在出現「離地」之前,還有一個講法是「還有誰未覺醒」,潛台詞是你不認同我的價值觀都是「未覺醒」。如果你是清醒,但又與我的意見相左,就必定是別有用心,這就是「陰謀論」。陰謀論是當人類無法理解現況時出現的精神保護機制 —— 因為我一定正常,出現我不能理解的狀態,那一定是其他人不正常。許多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知;更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的確有人就是抱持與自己不同的意見。而「離地」就是這種土壤中生長:背離自己熟悉邏輯的他者必定是邪惡的。

「離地」的重點是,它必然以指摘的方式出現。透過排除異常的他者,我們的「日常」(即是「地」)才能夠確立。換句話說,我們透過將非我族類排除,建立思想立場統一的群體,構造出幻想的「日常」與「一般大眾」。「離地」的核心不在於對方如何「離」,而是肯定自己的「地」。我就是「地」,因為你離開了我,所以你就是「離地」。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