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之戰:捍衛民主公義,還是純粹文化保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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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羅浮宮博物館,背景為畫家 Eugène Delacroix 名作「自由引導人民(Liberty Leading the People)」。 圖片來源:PHILIPPE HUGUEN/AFP/Getty Images

在現代社會,究竟博物館肩負甚麼樣的使命?除了保育文化遺產以外,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上月還提出,博物館應當促進民主公義和人類尊嚴。這項修訂觸發全球博物館界論戰,有意見堅持博物館不應捲入意識形態之爭,有專家則讚揚新定義與時並進,道出博物館在 21 世紀的迫切使命。

藝術新聞網站 Artnet News 報道,雖然 ICOM 董事會通過了博物館新定義,但始終要經各成員集體投票確立。下月 7 日,全球將有 2 萬名機構代表,參與在日本京都舉行的 ICOM 大會,屆時將為新定義舉行公投,但內部意見分歧仍然嚴重。

ICOM 在戰後成立,對博物館的定義始終不變,條文被載入各國政府的文化政策當中:「博物館是一所永久性和開放給公眾的非牟利機構,目的在於服務社會和促進社會發展,負責蒐集、保存、研究、傳播與展示人類及其環境有關的實證,供研究、教育及觀賞之用。」

但大半個世紀過後,世界經歷不同新思潮衝擊,促使 ICOM 決定更新博物館定義,上月公佈的修訂指出:「博物館是民主化、包容及多聲道空間,讓過去與未來展開批判性對話。」新定義措辭還強調,博物館有捍衛民主公義及推動全球福祉的角色,還要承認和應對人類當前的衝突和挑戰,「(確保)所有人享有平等權利及機會,觀賞人類的遺產。」

由於有成員極力反對新定義,經與會代表遊說,會方決定押後表決,以免加劇內部分裂,其中 24 個 ICOM 國家分部參與相關聯署,當中包括法國、意大利、西班牙、德國、加拿大和俄羅斯。有評論則擔心,新定義「意識形態」色彩過於濃厚,恐怕貶低傳統的研究和教育工作。

意識形態中立是自欺欺人?

ICOM 法國分部主席 Juliette Raoul-Duval 接受 The Art Newspaper 訪問,形容這是「有意識形態色彩」的宣言;巴黎新索邦大學(Université Sorbonne Nouvelle)教授 François Mairesse 在新定義公佈後,向 ICOM 委員會請辭,形容新定義「注入新潮的價值,但過於複雜,甚至帶點反常」,使羅浮宮等法國博物館難以迎合。

ICOM 德國分部行政總裁 Klaus Staubermann 同樣主張押後投票,希望爭取到足夠討論時間。他不無擔憂指出:「舊定義有『機構』和『教育』這些關鍵詞,但在新版本一併淘汰了。這兩個關鍵詞都非常重要,牽連到德國各州的立法工作。」

類似的爭論其實絕不新鮮,學術界在過去 40 多年,經常爭辯意識形態中立的可能性,而博物館又是否可能免疫於意識形態之爭?西方博物館大量的殖民地藏品,以至背後的資金來源問題,正正動搖博物館乃意識形態中立的假定。自 1980 年代開始,西方陸續有主張認為,社會不應奉博物館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廟堂」,而應當把博物館視作一個「論壇」,是各種思潮激盪碰撞的空間。

丹麥博物館館長 Jette Sandhal 負責領導 ICOM 委員會起草新博物館定義,其行內經驗使她對博物館有著較激進的看法。她曾任丹麥婦女博物館(Women’s Museum of Denmark)創館館長,又曾經以瑞典哥德堡(Gothenburg)的民族學收藏創辦世界文化博物館(Museum of World Cultures)。她首次策展的展覽,包括美國藝術家 Fred Wilson 的作品展,以及關注全球愛滋病疫情的表演。

今年 3 月,Sandhal 曾經以「骨幹」形容新定義,稱它能夠賦予博物館力量,同時保持靈活彈性。假如新定義最終在大會遭到會員否決,她預料這場博物館論戰不會就此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