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意外的民主化之後,岡比亞正面臨浩大的回流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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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1 月 26 日,因賈梅終於下台而得以回國的新任總統巴羅,受到民眾夾道歡迎。 圖片來源:Andrew Renneisen/Getty Images

一個地方要達致民主化,通常要透過人民發起革命,如今年 30 周年的捷克天鵝絨革命,又或者要當權者主動進行改革,如台灣的李登輝;要不然就要由外國勢力干預,如美國推翻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岡比亞(The Gambia)的民主化路程,則十分另類,充滿驚喜,而這場意外的民主化過後,岡比亞正面臨著一個始料不及的問題 —— 一場浩大的回流潮。

岡比亞是非洲國土面積最小的國家,人口也僅有 190 萬,國土被強鄰塞內加爾(Senegal)包圍。1965 年,岡比亞從英國殖民管治獨立後,是當時非洲少數的自由民主政體,今年才去世的國父賈瓦拉(Dawda Jawara),領導人民進步黨,透過民主選舉五度連任總統。在 1981 年,岡比亞一度面對軍事政變危機,但因塞內加爾軍事援助而成功解決;到 1994 年,當時岡比亞與塞內加爾政府關係不再緊密,時年 29 歲的中尉賈梅(Yahya Jammeh)與一群年輕軍官,因為不滿薪酬待遇,發動政變,推倒民選政府。

賈梅自此一直長期掌權,岡比亞人民也飽受苦難。賈梅於 1996 年舉行第一次選舉,但三個主要政黨卻被禁參選,之後透過選舉舞弊和行政打壓,四度連任總統。賈梅被指在任內干犯多項人權罪行,如綁架及虐殺異見者和性小眾,謀殺記者強暴婦女等等。賈梅在任期間也經常口出狂言,如聲言有根治愛滋病的秘方,並迫令一些國民做他的白老鼠;他也以害蟲形容同性戀者,指他們會毀滅世界。在 2011 年,賈梅更豪言自己會統治岡比亞 10 億年

巴羅在選舉中大勝後,其支持者撕下賈梅的競選海報,在上面載歌載舞。 圖片來源:MARCO LONGARI/AFP via Getty Images

5 年後,2016 年 12 月的總統選舉,岡比亞卻迎來突如其來的民主化。反對聯盟領導人、地產商巴羅(Adama Barrow)挑戰賈梅的總統之位,當時世界預計賈梅會以各種手段連任,4 月至 11 月間,政府抓捕超過 90 名反對派人士,當中兩人離奇死亡;在選舉前夕,政府中斷全國網絡和海外通訊,也禁止海外觀察員出席。出乎意料,巴羅以接近十個百分比之差,大勝賈梅。美國雜誌「外交政策」稱是次選舉為 2016 年全球最令人驚喜的選舉結果,因為在這類選舉式威權政體,反對派能夠勝選的機會微乎其微。更有趣的是,賈梅第一反應是承認選舉結果,後來卻反口,拒絕下台,並宣佈國家進入國家狀態。最終,在聯合國支持下,西非聯盟威脅出兵,賈梅在 2017 年 1 月 20 日同意下台,及後更潛逃到赤道畿內亞。岡比亞今年 1 月開展「真相、和解與賠償委員會」(Truth, Reconciliation and Reparation Commission),希望調查和清算前朝暴行。

賈梅下台的時候,岡比亞經濟一塌胡塗。貧窮率高達 50%,青年失業率 38%,工人平均日薪 1.5 美元,而賈梅卻被指任內虧空超過 10 億美元公帑。同時面對政治迫害和極端貧窮,單單是 2013 年到 2017 年間,就有大概 38,500 人以非正規渠道逃離岡比亞,還未計算 2013 年之前,以及循正規方式離開的人,所以差不多每個岡比亞家庭都有海外親屬。他們大多到歐盟國家尋求庇護,2016年,就有 12,000 名岡比亞人逃到意大利。岡比亞意外的民主化,卻令世界各國有了送返岡比亞難民的理由。先是北非利比亞,截止 2017 年 9 月,遣送 1,119 名岡比亞人。接著是歐盟諸國,自 2018 年 11 月起,開始加快遣返,2019 年 3 月,岡比亞國內爆發示威,要求巴羅政府阻止歐盟遣返岡比亞人。到 11 月,德國亦被指打算送返 3,400 名岡比亞人。

弗萊堡大學學者 Franzisca Zanker 警告,這股回流潮,可能會摧毀岡比亞的新生民主,因為當人們找不到工作,社會就會動盪不安。不過,有危也有機,岡比亞的民選政府和歐盟建立了良好合作關係,如去年歐盟提供5,500 萬歐元的財政支援,另外開展三個社會發展項目,幫助岡比亞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