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軍事化:是鎮壓還是抗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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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月時,有軍人駐守在雅加達臨時醫療設施外。 圖片來源:Aditya Irawan/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武漢肺炎肆虐全球,各國均採取非常手段以控制疫情。即使民主國家如英國,都動用大量警察來實行封城令;在一些專制國家如菲律賓,軍隊和警察權力就更大,抗疫手段來得更強硬暴力,甚至乘機打壓異見者。在印尼,很多學者就以「軍事化」(Militarised)來形容印尼強硬的抗疫手段,並擔憂疫情後當地的政治發展。

1945 年 8 月,日軍投降,二戰結束,在親共的蘇卡諾帶領下,印尼隨即宣佈獨立,並以指導式民主(Guided democracy)為名,一直實施軍事獨裁統治。到 1965 年,右翼軍人領袖蘇哈托發動政變奪權,並獨攬大權長達 31 年。蘇哈托實行血腥統治,單是 65 至 66 年間大舉排華清共,便殺害超過 50 萬人,到 1998 年亞洲金融風暴,印尼盾大幅貶值,國家經濟崩潰,年老的蘇哈托才下台。自此,印尼開始民主化,進入文人政府年代,2004 年起軍人更被禁從政。

可是,在現任總統佐科維多多支持下,愈來愈多軍隊領袖開始涉足政治,例如幫助推行反貪、基建和農業政策。2015 年時,作為三軍統帥,佐科維多多自己就身穿軍服示人,以示對軍方的支持。有分析員認為,佐科維多多扶持軍方勢力,是要制衡日漸坐大和腐敗的警察勢力。2019 年 5 月,佐科維多多成功連任,反對派質疑選舉不公,引發雅加達大型騷亂,後來擴展到西巴布亞地區。佐科維多多變得更依賴軍方,同年 10 月委任兩名前軍方領袖蘇比安托(Prabowo Subianto)做防長、法魯爾(Fachrul Razi)做宗教部長,另外衛生部長普特蘭托(Terawan Putranto)也是前陸軍軍醫,是後蘇哈托年代首次有前軍人入閣。

2015 年,佐科維多多亦曾身穿軍服,接見穆罕馬迪亞主席 Din Syamsuddin。 圖片來源:路透社

今年的武漢肺炎危機,令軍方掌握更多權力。直到 8 月 6 日,印尼有超過 118,000 人確診,逾 5,500 人死亡,成為全東南亞疫情最嚴重的國家。在這場抗疫戰中,不單衛生部長普特蘭托是前軍人,國家抗災署署長摩納爾多(Doni Monardo)亦是軍隊中將,他更統領了印尼武漢肺炎特別工作組。8 月 1 日,澳洲國立大學國防專家 Natalie Sambhi 在「外交家」雜誌撰文,形容武漢肺炎把印尼「再軍事化」,抗疫進程被軍方領袖主導,軍人走進各大村落提供醫療支援。她認為,政府確有必要舉全國之力對抗疫症,當然包括出動軍隊,但情況令很多人憂慮,並把這個軍事化現象,聯繫到近年東南亞民主倒退的狀況。

早在 4 月時,印尼建國大學國際關係講師 Tangguh Chairil 亦在「外交家」雜誌撰文,促請印尼當局改變軍事化的疾控模式,形容國家正面對瘟疫,而非叛亂。他認為政府出動軍隊抗疫,無疑可短時間內調動更多資源。可是,由軍人主導抗疫工作,很容易令國家安全壓倒醫學考慮。他觀察到,印尼政府處理武漢肺炎的模式充滿了軍事思維,行動與過往鎮壓內亂相似。政府會傾向淡化威脅,例如初期否認病毒對印尼的威脅,後來又指病毒會在乾燥季節變弱,同時拒絕作大型檢測。在早期,政府也以避免公眾恐慌為由,將疫情資訊保密,到 4 月 13 日佐科維多多才下令要公開更多資訊。上述都與過往軍方針對西巴布亞的行動思維吻合。

Chairil 也分析,政府思維一旦變得軍事化,就很容易陷入敵我矛盾的錯誤模式。在這次抗疫中,不難見到印尼中央政府視雅加達省政府為政治敵人,現任省長巴斯威丹(Anies Baswedan)受到在野陣營擁戴,是 2024 年總統大選的大熱門。這次疫情,中央政府一度拖延省政府的封城請求;28 個申請封城的地區,有 7 個被中央政府拒絕。當然,在疫情期間,政府對民間異見者的打壓也從來未停止過,4 月時便曾拘捕示威者和反政府的政策分析員,只不過新聞都被疫情的消息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