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壓媒體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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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10 月,匈牙利「人民自由報」(Népszabadság)突然停刊,有示威者手持該報上街。 圖片來源:路透社

韓國電影「1987:逆權公民」中,警察闖入報社搜查的場面,自然是專制打壓新聞自由的表現。數十年過去,反民主的政治領袖又有甚麼招式壓迫媒體?美國 NGO 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去年發表的「自由與媒體」(Freedom And The Media)報告,便揭示幾種專制或民主脆弱國家領袖的打壓新法。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將媒體整合到政權控制的體系中,反過來成為支持當權者的基礎

撰寫報告相關章節的歐洲及歐亞大陸研究總監 Zselyke Csaky 指出,在過去幾年,除了審查制度、武力或對記者直接恐嚇之外,反民主政治領袖更傾向使用結構性策略,以各種法律、法外及經濟手段,向關鍵媒體施加壓力,並扶植友好新聞機構。

Csaky 以匈牙利及塞爾維亞為例,指政府可能會部署法律手段威嚇、干涉記者,又或耗盡媒體的資源。2011 年,匈牙利政府成立媒體管理局,並拒絕向獨立或傾向反對政府的媒體批出許可證。2016 年,當地又拒絕續批廣受歡迎的 Class FM 電台廣播牌照。經過訴訟後,該 FM 頻道最終被授予另一家親政府媒體。Csaky 形容,匈牙利政府的決定嚴重打撃國內電台廣播行業,令當地從此只有隸屬政府的國家電台。

塞爾維亞亦以法律之名,從政治上破壞新聞自由。儘管誹謗在當地已非刑事化,但政客們仍繼續向媒體提出民事誹謗訴訟,並要求高額賠償。2018 年初,不管部部長 Nenad Popović 於一個月內,就四宗單獨誹謗訴訟,向新聞調查機構 KRIK 提告,每項索償 100 萬第納爾(約 74,000 港元)。Csaky 指,過猛的法律壓制手段,如新聞審查制度之類,可能會引起鄰近的民主國家及媒體監督機構的關注及譴責,因此,將一些技術性的法規化作政治打壓手段,便可向獨立新聞機構施加一定壓力,又不會引起外界強烈反應。

除以法之名行惡,政府更可將有罪不罰的做法,與過去常用的襲擊及威脅結合,為記者製造危險的工作環境。在 Csaky 眼中,記者受到攻擊後,執法人員坐視不理、甚或作出部署將之合法化,都是政治領袖授意下,官方對新聞記者採取的敵對態度。通過這些方式,政權營造充滿恐懼及有罪不罰的環境;身處當中的記者,自然明白權力審查的風險。2018 年底,塞爾維亞便有一名 70 歲的調查記者被焚毀家園。即使最後有一名官員因涉嫌下令而遭拘捕並革職,但 Csaky 認為發生如此嚴重而有預謀的襲擊,揭示要在當地成為獨立記者,需承擔極大的風險。

Lőrinc Mészáros(左)被指受總理歐爾班(Viktor Orbán)指示及協助,併購國內媒體出版行業。 圖片來源:路透社

以經濟手段打擊媒體收入,可能是政權一統新聞天下的關鍵一步。Csaky 指,施加財務及經濟壓力,是篩選媒體的有效手段。因為許多媒體,本來就在不斷變化的經營模式中,面臨資金短缺的問題。政府則可藉此否認責任,並訛稱為市場參與者的決定。

Csaky 形容,早在 2016 年,匈牙利的執政青民盟(Fidesz)政府,便幾乎將所有媒體掌握於手中。Csaky 認為,匈牙利的「人民自由報」(Népszabadság)雖然像當地多數發行機構一樣有財務問題,但作為國內最受歡迎的日報,該報是極少數有機會扭轉劣勢的刊物之一。但同年 10 月 8 日,「人民自由報」突然停刊,其發行公司則轉售予總理歐爾班(Viktor Orbán)的兒時好友 Lőrinc Mészáros。彭博社(Bloomberg)指,Mészáros 是歐爾班任內,首個以裙帶關係提攜出來的億萬富豪

除此之外,Mészáros 繼續在國有銀行貸款下,以直接或間接手段收購電視頻道、日報週刊、網絡媒體,以至匈牙利所有地區報章,建立龐大的新聞王國。三年內,Mészáros 的財富增長達 300 倍,成為全國第二大富翁。及至 2018 年底,Mészáros 與其他親政府商人突然向政府媒體集團「中歐新聞媒體基金會」(KESMA)免費提供旗下所有新聞媒體報道。如此一來,基金會便擁有了 400 多個媒體產品;官商勾結下,大部分新聞話語權亦落入執政黨手中。另外,Csaky 指,即使塞爾維亞及匈牙利的公共廣播機構,在過去一直支持當權者,最近幾年亦同樣要面對來自政府的整合。這些公共廣播機構昔日的報道可能略有偏差,但仍稱得上是專業廣播機構;現時,它們對政府的支持方式及性質已有巨大轉變,淪為政府喉舌。

至於建立效忠政權的新聞王國後要做甚麼?Csaky 指,政府會將媒體納入其政治戰略的一部分,瘋狂釋出自己屬意的政治信息,好讓當權者能控制政治議程、使社會大眾遠離討論敏感議題,達到控制操縱公共領域之目的。一個地方的政府對當地媒體機構的打壓,用上甚麼方法、到了甚麼程度,或會因應時勢而各有不同;但對任何人來說,不論情況壞到甚麼地步,支持新聞自由,始終是避免專制統治者完全掌握話語權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