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維亞杯葛議會,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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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去的 6 月 21 日,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在記者會上宣佈,進步黨在選舉中大勝;前排右方為總理布爾納比奇。 圖片來源:Milos Miskov/Anadolu Agency via Getty Images

很多專制國家都會設有民選議會,意在分化在野陣營、訓練執政黨的政治新秀,以及避免國際組織制裁。而這些專制政權會想盡辦法控制選舉,買票、種票、收緊參選資格,必要時就延後選舉。面對選舉不公,有人選擇在議會內寸土必爭,有人則全面杯葛假議會。2020 年 6 月,塞爾維亞就爆發了歐洲近年最大型的議會杯葛行動。

塞爾維亞本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90 年代經歷過慘烈的南斯拉夫內戰,2006 年又再次和黑山分裂。塞爾維亞獨立後,變成一個內陸國家,人口約 700 萬,比香港更少,是歐洲發展最落後的地方之一,2019 年全國有 25% 人口活於貧窮線以下。

塞爾維亞是議會制國家,總統之位由普選產生,但職能以禮節性為主;總理則是政府首腦,由國會議員推選,國會選舉沿用比例代表制。現時,塞爾維亞的總統和總理皆是右翼民粹政黨「塞爾維亞進步黨」(Serbian Progressive Party)的成員,其中總理布爾納比奇(Ana Brnabic)是首位女性和同性戀總理,然而前總理兼現任總統武契奇(Aleksandar Vučić)才是該黨真正的領導人。塞爾維亞的民主制度本來尚算健全,而該國也一直希望加入歐盟,以挽救當地疲弱的經濟。

然而,近年塞爾維亞進步黨加緊集權、收緊新聞自由、控制警察和法院,又打壓異見者,例如 2018 年 12 月,左翼反對派政客 Borko Stefanovic 在街上被疑似親政府幫派襲擊。2019 年,歐洲議會的報告警告,塞爾維亞正邁向專制主義,當中提到塞爾維亞進步黨已控制全國大部分媒體,獨立記者被恐嚇,而且貪污和選舉舞弊嚴重,並在議會內千方百計限制在野陣營發言,武契奇有時索性架空國會行事。2020 年權威研究機構「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不再把塞爾維亞列為民主國家。

去年 2 月,反對派到街上示威,要求還國民一個公平的選舉。 圖片來源:Boris Babic/picture alliance via Getty Images

2019 年 1 月,塞爾維亞全國爆發示威,聲援遇襲的 Stefanovic。示威持續數月,訴求也變成要求武契奇下台,推行民主和反貪腐改革。一眾在野政黨與人民達成協議,承諾會爭取選舉改革和恢復法治,手段包括全面杯葛選舉。今年 1 月,由 5 個政黨組成的在野陣營「塞爾維亞聯盟」(Alliance for Serbia)宣佈,將帶頭杯葛原訂於 4 月 26 日的國會及地方選舉,理由是選舉已經不再公平公正,情況不能接受。

英國諾定咸大學政治學教授 Fernando Casal Bértoa 在「華盛頓郵報」撰文,羅列杯葛選舉的理據。在歐洲議會成員介入下,塞爾維亞進步黨與一眾在野黨曾展開多輪談判,希望他們能參與選舉。可是談判很快已告破裂,因為在野派質疑進步黨根本無心改革,只為滿足歐盟,以選舉迫近為由,拒絕立即改革,但又不願延遲大選和提出改革路線圖。在野陣營這樣做,除了履行與民眾的承諾,展示決心外,也意圖吸引國際組織的注意,特別是歐盟,迫使政府以推行結構性的政治改革來回應國際壓力。他舉例指,在 2016 年,北馬其頓的反對黨號召一連串街頭示威,並杯葛選舉,令歐盟和美國介入,雙方陣營最終能夠達成改革方案。

在野陣營杯葛後,政府更改多項選舉措施,例如選舉提名改由地方政府核實,而非獨立的公證人,令執政陣營收集提名的方法和真實提名數字成疑;2 月時,政府又下調比例代表制的當選門檻,由選票的 5% 變成 3%,協助無法達標的友好黨派當選。進步黨本來打算繼續如期選舉,但後來武漢肺炎肆虐,又突然在未經國會討論下延後選舉到 6 月 21 日;封城抗疫期間,所有公眾競選活動被禁止,但同時,政府派發的人道物資,卻又夾雜著進步黨文宣。

最終,在疫情、杯葛選舉以及各種鬧劇之中,進步黨再次勝選,獨佔約 63% 選票,76% 的議席,但投票率只有歷來最低的 48%。中歐大學政治學家 Florian Bieber 認為,塞爾維亞陷入了三輸局面。

對於進步黨而言,失去反對派的議會,只會把政權的獨裁性質表露無遺,往後在管治路上更舉步維艱。可是,對於塞爾維亞聯盟來說,又難言獲勝,今次投票率雖然是歷史新低,但只比往年下降 9%,這和政府大力催票和造票有關;而他們缺乏明確行動方向,內部意識形態差異很大,未有建立海外網絡,現在又失去建制資源,難以組織大型反抗運動。Bieber 更指,最後的輸家是歐盟,當塞爾維亞走向獨裁時,歐盟的擴張計劃不單受阻,也可能波及其他東歐國家,勢必令歐盟十分頭痛。Bieber 呼籲,歐盟應要果斷介入當地亂局,否則情況只會惡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