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島耕作」主要描述島耕作的大學時期,但貫穿整個故事主線的,卻是日本的左翼社運年代。描寫或者影射社運的故事,其實多如牛毛,不過多數會寫這種題材的人,都是前社運友。有些會正面描寫,歌頌革命,有些則會苦思裡面的創傷。
但島耕作卻不一樣,他完全沒有興趣參與社運,他一直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社運和那年代,甚至是反對者,也就是所謂的政治冷感或者「日豬」,亦即典型會變成建制派的年輕人。他的世界原本就和社運無干涉,會觸及這部分,只因為他的朋友接觸了社運,但最後也淡出了。
所以他是怎樣看這些社運的?他的角度就是,日本的確有很多缺點,但沒有革命與推翻政府的必要,比方說,日本做不到人人平等,但言論自由與經濟自由還是有的,這也是國家目前能做到最好的情況。社運人追求遠大的理想,反戰、反美、反資本主義,但這不是現實能實現的東西,投身經濟與企業的世界並取得成功,才是實現理想的方法。
社運的目標是為了令世界變好,但像島耕作這種經濟人,也認為自己的一套可以令世界變好。以他或他朋友的角度,當然會對左翼社運作出批判,而自然地,社運人、特別是左翼,便會覺得逆耳。
這樣的故事恐怕很值得社運人去看吧?這比起在同溫層中,只跟一些和自己同聲同氣的人說話更有意義,道德並不是只有一種面向,普世價值、天下大愛、人人平等是道德;先照顧好自己的家人,讓他們吃飽穿暖也是道德。
在這個立場的故事裡,島耕作自然是正面的一方,決定正面與負面的,並不是他的論述,而是其行為與結果。島耕作畢竟人品好,做的事多數還是令別人的人生得以改善,那麼他就是正面的角色;而有著偉大理想,卻只是害到身邊的人的,作為讀者就會將其看成負面。
當然,島耕作是對的,因為我們從未來知道,日本將進入一個企業繁榮的時代,他在世界經濟的舞台中大放異彩,而共產主義的沒落與失敗,讓左翼社運立場尷尬。但如果最後取得成功的是共產主義,而資本主義失敗呢?那麼島耕作就是愚昧的短視者了。終究還是結果決定對錯。保守派的島耕作生在 1967 年的日本,他就是對的;若生在 1949 年的上海,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且你也可以明白,為何這麼多經歷過 1967 年的香港上一輩,會變成那麼堅實的建制派,畢竟香港和日本都是在 60 年代的左翼大亂之後,有著走向經濟繁榮時代的共同記憶,島耕作的心路歷程,恐怕和他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