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決戰中還有落注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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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懸掛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名畫,畫中人當初的信念,對後世的命運(包括這幾位賞畫人)有決定的影響。 圖片來源: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Twitter

美國大選的戰況,已經不是一般懸疑、諜戰、陰謀劇之撲朔迷離,香港的主流傳媒已經一再堅定宣佈「塵埃落定」、「篤定當選」之類;但是看看網民的留言,就知道民意根本不把媒體的論調當一回事。

其實早在 11 月 3 日投票前,就有許多人大惑不解,質問為何香港也有這麼多人死撐,萬一 Trump 落敗,「落錯注」怎麼辦?這個問題,很應該去問不久前剛剛走馬上任的一批美國官員,譬如新任司法部長、新任國防部長、新任情報總監等人。

「落注」這兩個字,很符合香港人昔日「搵食大晒」之風格,或者也可以用勝利球迷的心態來形容:兩邊落注,永不落空;包括做人要有兩手準備,以防城頭變幻大王旗。可問題是,好像愈是兩邊落注,這個大王旗就好像愈變幻得快:前一日還在紮辮子,下一秒就要剪頭髮。

事實上,香港人在美國總統大選的事情上,根本不存在落注玩一把的奢侈選擇,支持 Trump,也不是因為「香港人」能直接從中受益(其實所謂「香港人」也和美國人一樣陣營對立,利益對衝,沒有任何事能夠達到兩全其美,為雙方接受的地步)。支持 Trump 的人,如今只是在支持自己的信念而已:公平選舉、言論自由,反對舞弊、反對審查,自己管好自己等等。

在這件事情上,終極的問題只有一條:信甚麼呢?

以落注來形容個人立場的選擇,他們信甚麼呢?成王敗寇、西瓜偎大邊、好漢不吃眼前虧、天下烏鴉一樣黑、有錢使得鬼推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類所謂「人生智慧」?可這種智慧的目標是甚麼,是為了「走得快好世界」?

事實是,如果沒有堅定的價值觀的基石,根本談不上「安身立命」,永遠是在有限時間內盡力利用,隨時隨地都要準備下一次的逃亡。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香港很長時間都沒有面臨過安身立命的重大考驗,而是一次又一次得以避過災劫,甚至不免自詡為「福地」,或許因此從沒有意識到「福地」的依靠是甚麼,顯然一切只是僥倖的錯覺而已。

本月初離世的美國智者、自由市場經濟學家 Walter E. Williams 曾直言不諱:

自由是人類歷史上的罕見狀態,濫權操控才是常態,即使今日亦不例外,而可見的趨勢是我們愈來愈多的自由被政府侵害。
Liberty is the rare state of affairs in mankind’s history, arbitrary abuse and control by others is the standard dish even now. All the tendencies are for us to have greater and greater amounts of our liberty usurped by government.

正因如此,但凡嘗過自由滋味的人,就像人類的祖先在萬古的黑暗裡偶然獲得了火種,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丁點火苗熄滅的。

不知道曾經的邱吉爾在指揮作戰的時候,有沒有突然停下來設想:萬一輸了怎麼辦?全英國趕緊開始學德文嗎?安排國王流亡到加拿大?他自己有沒有機會談一個流亡厄爾巴島的下場?在決戰中,所有人的未來都已是賭注了,誰還有資格說「落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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