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生與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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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倫敦的醫院 Royal Free London 的職員將協助這次新冠病毒研究。 圖片來源:Royal Free London/Facebook

瘟毒肆虐全球之際,2,500 名英國平民竟然參與一個「自願染疫」的計劃,以便協助政府展開新冠病毒的研究。

這些英國人拿到含有一定病毒劑量的實驗疫苗,由鼻孔植入,蓄意令病毒進入體內感染。

一名想參與試驗的志願者對於這樣的實驗不僅不反感,反而向媒體表示:「光榮的病死總勝過老來死於痴呆。」

這是全球第一個利用人體所進行的所謂新冠病毒試驗。專家表示,這項試驗緣起,由於有新證據顯示,感染新冠病毒、且為輕狀者,染疫之後至少會有 4 個月的免疫期。為了測試真偽,決定找真人試驗。志願者皆抱著為人類貢獻的決心。

然而故意讓健康的人感染病毒,在醫學界也有倫理道德爭議。因此試驗爭議數月,終獲倫理委員會與監管機構批准。在 2021 年 1 月開始,5 月會有初步結果,受試者將被安排住在專科疾病診所,接受病毒後隔離 3 星期,領取每位 4,000 英鎊(約 42,000 港元)津貼。身邊隨時配有專業醫務人員與科學家,跟進檢查病毒在體內的狀態,並確保試驗者的安全。參試者將會接受 24 小時監控。

這種人生態度,不但與東方人大相徑庭,而且為中國人所不解。

為甚麼這些人要這樣做?與東西方文化的人生觀有關。不只是英國人,相信西方許多國家也會有年輕一代自告奮勇。曾經有傳聞:若有荷蘭太空船派第一批人去火星開始殖民建設,但只是單程,去的了但沒有回到地球的希望,你會不會報名?答案是竟然有幾十人報了名。

西方的人生,有某種信仰。雖然不一定是基督教,但他們相信人生短促,生下來要有意義。攀石、登雪山、深潛海洋,如大導演占士金馬倫家財億萬,拍電影只是他的第二志趣。其第一好奇心,是深入海洋的最深處,並親自深潛到海底 1.2 萬呎即 3 公里半深處海床,勘探鐵達尼號殘骸。

華人世界的導演,恐怕沒有一個人會這樣做。由實用主義的人生觀,貪生怕死是動物本能,人自然難以例外。然而在科學和創新的世界,若沒有人第一個膽敢冒險,就不會有新的發明。

1968 年阿波羅太陽神號登月,兩名太空人杭思朗和艾德靈,也隨時做好「有去無回」的心理準備。80 年代列根做總統時,太空穿梭機挑戰者號,升空僅一分多鐘,就在空中爆炸,太空船內各人迅即化為飛灰,成為國家烈士。

今日的香港和中國家長,送子女去英國寄宿學校,對於有風險的體育運動如欖球,各種野外探險活動,都有點緊張。武漢病毒傳遍英國,也以香港的家長最為關注。

畢竟達爾文主義是 19 世紀英國的產物,在這方面西方人比較看得開。

1943 年 10 月,在赤柱集中營,三名英國軍人、高官、印度警務人員因在監獄中偷偷用收音機與境外英軍聯絡,被日軍判處死刑。三人包括香港防衛司傅瑞憲、警務處長施恪。其中印度裔警官阿沙里,曾赴英國桑德斯軍校受訓。日軍在行刑前准予五分鐘各人自我安慰。阿沙里在赤柱監獄的大門發表演說:「人總是要死了,多活幾十年與少活幾十年分別不大。有的人會死於癌症、老人痴呆,各種疾病的困擾,但我們為了正義而捐軀,而且少卻許多痛苦,這樣的死是一種光榮。」

然後三人隨同另三十多名戰俘,被日軍帶往赤柱聖士提反海灘,一一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