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流下,湧現的末世小說風

A+A-
去年 4 月巴黎抗疫期間,有男子戴著口罩在路邊閱讀。 圖片來源:路透社

試幻想一下,你和家人離開了都市的繁囂,租住郊外的豪華渡假屋,突然有陌生人在深夜敲門,告訴你全城大停電,網絡中斷、電話斷線、所有電視頻道都沒有訊號。究竟世界陷入甚麼災難?眼前陌生人又是否可以信賴?這正是美國去年暢銷小說 Leave the World Behind 的開場。

疫情無日無之,不少人透過閱讀排遣寂寞,但慰藉卻未必來自心靈雞湯。過去一年,以氣候災難為題的幾部末日類小說便榮登美國暢銷書榜,主角通常置身末世災劫後的世界,或者親眼見證末日降臨,但故事並不是要散播絕望,讀者可以從角色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從而在亂世中覓得安慰。

2020 年布克獎入圍作品 The New Wilderness 封面。

以氣候變遷為題材的小說,英文稱為 Cli-Fi,屬於新近的小說分類,演化自科幻小說的縮寫 Sci-Fi。根據英國廣播公司(BBC)文化版介紹,英國作家 J. G. Ballard 作品 The Drowned World 和美國作家 Ursula K. Le Guin 小說 The Lathe of Heaven,如今都被追封為 Cli-Fi 鼻祖,著名小說家愛特伍(Margaret Atwood)和麥卡錫(Cormac McCarthy)亦是把氣候變遷題材推向主流的功臣。

單單在去年,美國作家 Diane Cook 便憑著 The New Wilderness 初次入圍布克獎(Booker Prize),故事講述在地球僅存的一片荒野上,一對母女如何以遊牧方式生存下來;小說家 Jenny Offill 的入圍作品 Weather 便細膩描寫全球浩劫逼近,角色仍要營營役役生活的張力;英國作家 Carys Bray 的作品 When the Lights Go Out 則講述一對瀕臨婚姻破裂的夫婦,同時面對一場生態災難迫近。

閱讀,有時是為了逃避現實,連手頭上的小說也都關於末世與死亡,難免沉重得太自虐。有趣的是,Cli-Fi 小說通常並非散播絕望意識,其敘事往往有警世用意,可安慰人心、帶來希望、也有苦中作樂的幽默感。在充滿焦慮和不確定的時期,讀者也能夠透過故事主人公,思考如何應對危機災難,如何才能渡過難關。

2020 年美國國家圖書獎入圍作品 Leave the World Behind 封面。

事實上,作家在創作這些暢銷書時,武肺疫情還未爆發。作家 Rumaan Alam 憑藉暢銷小說 Leave the World Behind 入圍美國國家圖書獎(National Book Award),故事設定為全家大小困於渡假屋,聽起來叫人聯想到居家隔離,但原來作品寫於 2018 年,武肺疫情還未爆發,作者純粹想以主人公受困大屋,對照人類與地球的關係。

Alam 接受訪問時表示,留意到很多讀者78反映,作品是疫下生活的寫照,因難以掌握外界訊息而焦慮,又因足不出戶而抑鬱。他說:「這正是文藝創作有趣之處,無論你有甚麼意圖都無關緊要,因為意義是來自讀者解讀,而且會隨著文化脈絡產生變化。」

作為末世災難故事,作品著墨描寫角色面對未知的內心變化,卻沒有把所有謎團解開。事件既似恐怖襲擊、又似流氓國家入侵、更似是不尋常的氣候變化所致,縱然連編輯也按捺不住作者解答疑團,但作者卻故意不給答案,這是作品有趣之處,卻也可以是缺陷。但作者自有一套見解,他認為自己的責任不是借小說喚醒讀者關懷現實,反而想要讀者重新認識自己。在面對未知的災劫時,我們可能各自感到軟弱無力,但共通的情感也使得我們不再孤單。

這股席捲西方文壇的 Cli-Fi 熱潮,如今還未有退卻跡象。英國作家 Rosa Rankin-Gee 便即將在 4 月推出小說 Dreamland,以 20 年後的英國為故事設定,海平面上升,但民粹主義浪潮同樣凶險。作者受訪時強調,雖然故事設定為未來,但其實很多事都正在發生。

目前有不少 Cli-Fi 作品喜歡描寫災後世界,令主角有後見之明,知道災劫的始末,但 Rankin-Gee 不滿足於此,她想要寫災劫發生於「當下」的故事,即使面對世界分崩離析,角色仍堅韌地生存下來。小說固然不是末日生存指南,但故事也透露了人類求生的必要質素 —— 只有在不割蓆、不分化下團結一致,我們才難以被徹底擊潰,並熬過眼前的末世災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