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不要扮「停止謠言」那個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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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公眾利益最關切的,譬如天災、疾病、糧荒、市場風險的「謠言」,譬如選舉舞弊、疫苗副作用之類,永遠是止不住的。 圖片來源:路透社

中文有句貌似很有智慧的話:「謠言止於智者」。

當然「謠言」要先定義:一般娛樂八卦花邊新聞,無傷大雅倒也算了,但涉及誹謗中傷,鬧出阮玲玉那樣的「人言可畏」之不幸事件,代價可以是引起興訟。

但是謠言如果是涉及公眾利益,信不信由人,就沒有甚麼道理「止於智者」,也沒有闢謠的必要,因為這類謠言,無非是捕風捉影,將蛛絲馬跡拼凑起來,可綜合稱為「陰謀論」,通常版本繁多,有的互相牴觸,有的不謀而合,有的聳人聽聞,有的言之鑿鑿,聽信陰謀論,沒有甚麼壞處。

近年來美國政治冒出一個「深層政府」理論,如今已流傳開來,甚至漸漸深入人心。深層政府的定義,也是各說各話,甚至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來說,指美國華盛頓的政府官僚系統,尤其是一些地位重要、勢力壯大,而且很少和普通民眾打交道,譬如軍事、情報、司法部門當然首當其衝。

廣義的「深層政府」更加天馬行空:從古老的光明會、共濟會在幕後策劃,到全球主義精英以及利益集團,正在建構一個接近無遠弗屆、無所不包,天羅地網的全球政府,把地球上每一個普通人都變成被控制的數據以及資源,任由最高權力的小圈子調配發落。

當然很多人會對此嗤之以鼻,確實,陰謀論的最大問題是沒有證據:譬如早前的法蘭克福「伺服器事件」,或者近日白宮「熄燈」的怪事,便有些 KOL 立即跳出來極力「澄清」,說這都是子虛烏有,可是,當有一日發現,原來傳媒的主要職責不是報道真相,而是宣傳機器,真正能夠為公衆所獲得的資訊如此有限,普通人常常是蒙在鼓裡時,又憑甚麼去質疑陰謀論呢?

再遠一點的例子,譬如導演寇比力克「大開眼戒」(Eyes Wide Shut)的陰謀論也算是比較熱門:其中所影射的真人,以及導演在沒有來得及完成剪輯便猝然離世。當然,世上很多事只是巧合,但是觀眾又不是導演,雙方的資訊資源,人脈網絡極端不對稱,如何為他闢謠?

因此,陰謀論是沒有必要去質疑的,普通人沒有任何能力去考證、辯析,而令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尤其在訊息被「有勢力人士」控制的時候,譬如兩大社交網絡 Twitter 和 Facebook 一度在很多用戶的發言扣上藍色標籤,稱為「垃圾資訊」、「存有爭議」、「不可全信」、「違反規則」、「進一步了解」等等,這種打著「以正視聽」為名的過濾、篩選,和對於言論的箝制打壓之間,也只是一道 thin line 而已。

和公眾利益最關切的,譬如天災、疾病、糧荒、市場風險的「謠言」,譬如選舉舞弊、疫苗副作用之類,永遠是止不住的,沒有人會自稱「智者」,只能是將信將疑。檢驗謠言的標準,英語有金句:「甚麼也不要信,直至有正式否認。」(Never believe anything until it has been officially denied.)

因為這句話合乎人性。為利益(無論是公眾還是政府本身)計,官方千萬不要闢謠,無論是甚麼級別的驚天大陰謀,讓人隨便討論、散播,反而能減輕恐懼感,否則真的是「阿崩叫狗,愈叫愈走」。

身在亂世,不要道德清高,扮智者扮清醒,以為陰謀論是匹夫村婦之流的精神鴉片,身為受教育有文化的知識精英,就可以「把世事都看透了」。

另外,陰謀論這種話題,茶餘飯後當作談資,爭論「安心出行」背後有沒有陰謀,總好過關注甚麼過氣明星出軌,畢竟是 21 世紀了,難道還像嚴復當年所可憐的大清國民,因為無權過問社會民生,只好關注個人私事,家長里短,繼續做八公八婆算了?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