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yashi:關於侮辱與被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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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如何侮辱人是一種學問,最粗暴直接的當然是罵人家老母兼祖宗 18 代,把憤怒與輕蔑不經壓縮地化成語言;比較有教養的方式是婉轉地提示,正如英國人說話拐彎抹角,又如京都人問你吃不吃茶漬飯,意思是叫你滾蛋,罵人也堅持不失自己的身份。反過來,理解自己有沒有被人侮辱,也可以是一種學問。

被人侮辱而不自知,故之然愚蠢,但明明他人無特別意圖,自己對號入座卻是更大的愚蠢。別人正在談得暢快,自己在旁邊閃閃縮縮,不知如何加入圈子,竟以為談話中的笑聲是對自己的嘲諷;又或者暴發戶窮了一輩子才發達,開始厭惡自己的過去,自卑化作自大,別人的貧窮竟成了對自己的侮辱。

一個以自己容貌為恥的人,以整容化妝改頭換面,習慣了人工的修改,也習慣了相機的濾鏡後,任何提及與過去自己相似的特徵,都成了侮辱。於是黃皮膚是對白皮膚的侮辱,大眼睛是對鳳眼的侮辱,大胸部也是對小胸部的侮辱。

豈料西方近年追求自然及解放,不管鳳眼平胸,抑或雀斑滿臉,甚至有先天肢體殘缺,只要自然自信,也可以是美的表現。倒是以人工方法多加修飾,反而成為了對他人的侮辱,變成不尊重對方的真實樣貌。於是美是自由的,每個人都可以有屬於自己的美,也可以有自己認為的美。

然而暴發戶和整容狂人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種想法,先不談美不美,就是「自由」這個東西他們已經無法理解。他們過慣了謊言的生活,要他們不說謊,赤裸真實地過活,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 你是覺得我沒有錢整容嗎?你是看不起我嗎?

西方自由世界的左翼們無法理解,明明不是把你送進荷里活電影裡做個典型的陰險奸角,只不過是選個沒有化妝的模特兒。更無辜的是連西方大眾也覺得漂亮,而且漂亮得自然自信,為何對岸的人仍然會面紅耳熱地跺地發瘋,叫囂自己被侮辱呢?應該如何做才不會侮辱他們?

準確地理解自己有否被侮辱,需要一定的教養,除了對他者的文化與世界潮流有基本認識,也需要懂得自省,有自我批判的能力。否則滿身都是痛處弱點,三兩句下來又鬧出被害妄想的笑話。不過對於暴發戶來說,自省是最困難的事,不如把鈔票灑在地上,要求對方跪著承認是侮辱了自己,這來得更簡單。然而他們沒有想到,這是對他人的侮辱之餘,也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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