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現實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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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 4 月底,一批中學生在疫情下參加香港中學文憑考試(DSE)。 圖片來源:Anthony KWAN/POOL/AFP

DSE 放榜,幾年來,與國際文憑(IB)相比,香港家長和學生,心中逐漸有了一把比較的尺。

論科目,尤其理工試題之艱深,公認 DSE 在 IB 之上。然而,DSE 的設計有問題:中英數加通識,列為必需合格科。但香港已經是一個國際城市,上一代香港家長移民加拿大美國,在那邊出生的兒童,即使回流香港,修讀 DSE,中文程度一定難與在香港出生或大陸新移民相比。

IB 不適合死讀書的背誦型學生,DSE 則比較適合香港特區逐漸融入大灣區之下的中國國情。IB 比較重 Project,少一點 model answer 的指引,更不強調答文學歷史卷時必須包括的關鍵詞(Key-words),以方便構思,改卷是統一評分。因此,身為香港特區炎黃子孫學生的你,要想清楚,IB 是不是比較合適你?還是 DSE?

此外就是通識問題。DSE 的通識科,明顯模仿自 IB 的 TOK(Theory of knowledge),也就是所謂的「知識理論」。

但 IB 的知識理論評分,不靠考試,憑一張長期寫作的 1,600 字論述卷,再加口試。

IB 國際文憑試的知識理論卷,考核的是學生在現實生活處境中的思考能力和解決問題的方法。IB 的考試當局列明,這一科考試的宗旨有三:

  1. 對某領域的知識擁有多元批判的知識和思考能力;
  2. 對知識的判斷,要結合到學生本身的文化,以及世界宏觀範圍不同文化的不同思考標準;以及,
  3. 考生必須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思想家能力,能夠在不同種類的知識中融會貫通,能在一個無法預知的世界,培養責任感。

IB 考試對知識理論的要求,不是將知識理論當做一個吹水的獨立學科,還要看學生如何引用其他文理科目的內容,應用於對社會世界的觀察。也就是說,對於文史哲理工數學等,要有應用於現實的能力。

因此,TOK 並非香港 DSE 的所謂通識科。香港版的通識,將中國、香港、世界、環保等議題各自割裂,要害之處,是在多年以民主自由為宗的自由主義西方思想主導之後,遇到雨傘運動和反修例運動,香港的政治本質出現巨變,通識科從此要以愛國民族主義為主。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一種政治。限制了學生的思辯能力,與 IB 的要求相去甚遠。難怪近年許多自認擁有國際視野,和比較熱衷於子女留學西方、在那邊留下來的家長,勸說學生捨棄 DSE,考 IB 卷。

教育的宗旨,除了知識的灌輸和增長,就是要從知識中培養思考,再在思考中培養獨立批判。問題是:少年兒童心智尚未成熟,接收知識容易,要同時培養出思考和批判能力,是否可以做到?

3、400 年前,中國的學問家如顧炎武,或更早的朱熹,要在中年之後才有批判儒學的能力。但在 21 世紀的今日,17、18 歲的年齡,可否同時擁有知識、思考、批判三種能力?

答案是在網絡世界,不是一個 17 歲少年學生能不能擁有學問,而是在網絡資訊爆炸,真假新聞不分、暴力和極端思想四溢的混亂狀態之下,學生非要提早擁有思辨和批判的能力不可。

因為高科技網絡巨輪正在向前加速,不會停下來等人。在 24 歲以前,一個聰明的學生,必需能做到 300 年前 44 歲才擁有的全面知識能力。這就是最大的挑戰。

時間證明,IB 對這個問題高瞻遠矚,而 DSE 的通識科,引起香港社會內部的政治紛爭,造成認知斷層,落在時代之後了。

當然,不要這樣就認為 IB 高於 DSE。若留在香港升學,面對一個與西方逐漸脫鉤的中國財富資訊大內需新時代,DSE 絕對是一個更為現實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