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 18 世紀烹飪書,如何挽救一套瀕臨滅亡的語言

A+A-
禾德力克於 1799 年以斯洛文尼亞語出版的「烹飪書」。 圖片來源:Digitalna knjižnica Slovenije

不只生物會滅絕,其實很多語言也正處於瀕危的狀態。面對周邊強鄰,一些民族會被兼併、同化,其語言亦會被淘汰而消失。要挽救文化,除了在政治層面推動,只要在生活做好自己,活出自身所屬的文化,或者會有轉機出現。文化網站 Atlas Obscura 就分享了一個有趣故事,一本 18 世紀烹飪書,曾幫助挽救一套瀕臨滅亡的語言。

斯洛文尼亞位於中歐與巴爾幹半島的交界,今天全國 200 萬人口大多數仍會操一種比較冷門的歐洲語言 ——「斯洛文尼亞語」(Slovene),是人民身份認同的重要一環。回望歷史,斯洛文尼亞語依然能保存下來,可算是奇蹟。當地一直是歐洲列強相爭之地,曾被哈布斯堡家族、法國人、意大利人、匈牙利人和塞族人統治長達六百年。直到 1991 年南斯拉夫戰爭期間,斯洛文尼亞才正式當家作主。

斯洛文尼亞語之所以能保存下來,18 世紀的傳教士禾德力克(Valentin Vodnik)功勞不小。他在 1758 年出生於盧布爾雅那(今日斯洛文尼亞首都),當時正值哈布斯堡王朝統治時期。史學家形容他是一個精力旺盛、有無窮好奇心的人。他是一名修士,後來當上高中教師,更成為學校校長。歷史上第一本用斯洛文尼亞語寫成的書早在 1550 年就出版,為一本教義問答,以向普羅大眾傳教,這種語言後來也只局限於宗教書寫。

當時受過教育的斯洛文尼亞人都會講德語,視母語為低下階層,尤其是貧農之間的通用語。能操多種語言的禾德力克,成為最早期以斯洛文尼亞語寫詩、出版報紙和參與學術活動的人。斯洛文尼亞語言學家拉芙妮卡(Andreja Legan Ravnikar)表示,禾德力克一直沒有被現實擊倒,他的報紙後來破產,於是又轉向專業市場,寫了很多款工具書籍,由採礦到分娩助產也有,亦寫成第一本斯洛文尼亞語文法書和字典。

禾德力克肖像。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作為一名 18 世紀男性知識分子,禾德力克也許一輩子都未曾下廚,但就在 1799 年出版了首本斯洛文尼亞語烹飪書籍「烹飪書」(Kuharske bukveThe Cookbook)。他翻譯近 300 篇德文食譜,網羅朱古力甜品、奶凍,到維也納式蒸鴿甚至是煙熏牛乳房。在當時,禾德力克的「烹飪書」或令很多人感到困惑,因為當中大多是一般斯洛文尼亞人無法負擔的高級菜式。民族學家博加塔耶(Janez Bogataj)就指,「烹飪書」沒有包括任何的斯洛文尼亞地道菜。

博加塔耶估計,禾德力克一方面是想向斯洛文尼亞人傳授他眼中更健康的菜式,另一方面那本書像是一則語言學宣言,向世人展示斯洛文尼亞語也可以像德文一樣有效表達任何訊息。禾德力克眼見斯洛文尼亞各個地區,慢慢變成意大利文、德文和塞爾維亞文區,因此在「烹飪書」序言就寫道:「繼續發展下去,我們很快會見到各地斯洛文尼亞人無法彼此了解,一部分會日耳曼化,一部分意大利化。」

拉芙妮卡讚揚,禾德力克向世人證明斯洛文尼亞語與德語有同等價值。他也把牛油、醬汁、長柄杓子等現代餐桌用語,帶到斯洛文尼亞語的世界,為後世作家提供很多重要詞彙。雖然當時斯洛文尼亞農民用不著禾德力克的「烹飪書」,但這本書深受教會廚師們歡迎,他們又把新烹飪方式帶到各個村落。博加塔耶補充,禾德力克在 1819 年死後,「烹飪書」曾經兩度再版,往後的斯洛文尼亞烹飪著作,皆建基於禾德力克的用字,他本人亦已被當成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