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奧斯卡頒獎禮已成為了大國角力的政治舞台,甚麼電影能入、甚麼電影能得獎,以及提名人發表的言論,都成為了不同地區會否轉播奧斯卡的一個重要指標。
今年不少香港人關注的紀錄片落空了。當然,大部分人都沒看過,無法評價,但另一部同樣是講述華人,大部分香港人也沒看過的紀錄片,卻「意外」入圍(這個意外算是以香港為本位去討論啦),亦成為了今年沒有轉播的一個疑似主因。
潔西卡.金頓(Jessica Kingdon)是一個有華裔血統的導演和製片人,曾被雜誌「電影人」(Filmmaker)評為 2017 年獨立電影 25 位新面孔之一。「登樓嘆」(Ascension)是她的第一部紀錄長片,片名來自她曾外祖父的一首同名詩作。此紀錄片於去年亦拿到了紐約翠貝卡電影節(Tribeca Film Festival)最佳紀錄長片。
影片主要講述內地在高速經濟發展下的貧富差異,整個主旨用簡單兩句就能概括:「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當然,可能有些香港朋友會深深不忿,認為他們希望入選的電影落空,是因為政治打壓。但為甚麼另一部同樣引起爭議的內地題材卻能進入呢?而作為兩部紀錄片都有看過的筆者則認為有著許多原因,不一定只是政治打壓,但為免引起太多情緒,在此還是主力集中討論「登樓嘆」吧。

此片之所以能吸引外國觀眾及評審的注視,在於拍攝和剪接技巧上充分表達了紀錄片該有的一種克制主觀。每部電影都總帶著創作人的主題表達,即使是紀錄片也一樣,沒有所謂的絕對客觀之紀錄片。有些人不懂,鸚鵡學舌般,說紀錄片只要客觀把影像拍攝下來,就能做到客觀。但是由攝影機介入的那一刻開始,事情就已經有了主觀取向。你可能會說攝影機是躲在暗處秘密拍攝的,但導演選的拍攝角度、畫面構圖,甚至是某些特寫,和事後透過剪接及音效的組合所造成的敘事,就一定程度上有了企圖心在裡面,即使所有畫面都是真實,這個企圖還是逃不掉的。
「登樓嘆」出色的地方是,它拍下了影像,也嘗試陳述出來,卻沒有刻意給你一個標準答案,也沒打算奮力地煽情,只是默默地呈現它希望為你提供的影像,然後透過你個人的思考及與影像之間的共鳴,從而得出結論。一切都是由影像帶動,而非大量旁白和字幕說明。

整個影片甚至沒多少句對話,這樣對不懂華語的海外觀眾來說,更為容易理解,就像翻著意大利雜誌 Colors 一樣,從精雕細琢的構圖設計中,呈現出中國在經濟高速發展下的貧富懸殊是何等荒謬和嚴重。其選取的對話也甚有意思,當底層勞苦大眾正聽從工廠領班討論工作步驟和流程時,上層的精英階級卻滔滔不絕地討論著水晶杯的形狀和歷史,以及聊著新疆招商活動的細節之同時,又表達對美國的喜愛和自由的憧憬。
影評人里卡多.加列戈斯(Ricardo Gallegos)認為通過「登樓嘆」,他看到了「中國經濟的繁榮是以犧牲個性為代價的,每個人似乎都是消費主義機器上的一個齒輪」。
「登樓嘆」透過冷靜和殘酷的影像,悄悄地演繹了一部中國式的「上流寄生族」。如果頒獎禮都不轉播,這部電影有機會跟香港觀眾見面嗎?我認為有可能,因為暴露我國偉大中國夢中值得改善的地方,也是大國文化自信的一個重要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