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浩基:Nope —— 不由自主地喊出 Nope!確定真是好事嗎?

A+A-
電影 Nope 劇照。

佐敦比爾(Jordan Peele)憑其處女作「訪.嚇」(Get Out)一舉成名,透過恐怖及黑人種族議題,成功登上 2017 年話題冠軍。那年筆者在美國,不管身處甚麼城市,每個人問對方的第一個問題都是「有沒有看 Get Out?」

由電視喜劇節目編劇,搖身一變成了當代再世希治閣的佐敦比爾。這個名號有風險,就像「鬼眼」(The Sixth Sense)導演禮切.沙也馬蘭(M. Night Shyamalan),也曾被冠上此名號,但結果是上得神枱落唔返地,到現在還是反反覆覆,水準不穩。他的成功讓觀眾充滿期待,但 2 年後的「我們.異」(Us),可說是滑鐵盧,冗長劇情,急著要說的世界觀,讓觀眾如入五里迷霧,更重要是忘本。若透過恐怖片去講這些議題還可以,但他放棄恐怖,徹底在談論政治,就變成以恐怖名義掛帥來拍攝的政治宣傳片,這點就要不得了。結果「我們.異」在美國票房一般,輿論更參差,其中就有影評人很尖酸地說過,當他們在戲院裡看「我們.異」時,想呼應導演的前作,於是直接從戲院「get out」。

當年我帶著很大的期望去看「我們.異」,之後才發現他比禮切.沙也馬蘭更嚴重,後者總算是拍過幾部精彩電影後,才開始失控,但佐敦比爾則在拍完第一部電影後,便直接如此。

事隔多年,本來已列為不再往來戶,可是在戲院裡看 Top Gun 時,看到「虛無」(Nope)的預告。畫面確實充滿神秘感,從預告中大概猜得出是跟不明飛行物體有關的科幻驚慄故事。於是我在想,難道這個佐敦比爾就像西方世界的姜文一樣,以一部巔峰、一部平庸,梅花間竹的方式去呈現作品?那是否意味他的單數作品較值得觀看?

加上導演曾在訪問中說過,影片名字叫 Nope,是希望片名能夠反映出觀眾當下觀影時的反應與感受,不論是驚嚇或害怕,都會不由自主地喊出「不!」。

於是我又再重燃希望,剛好又在紐約公幹,就爭取在首週進戲院看。由於佐敦比爾早是黑人界的英雄人物,因此進場所見,全院滿座,8 成是黑人。作為驚慄片,電影長達 130 分鐘,我想這個比較罕見,一般驚慄片大多都會控制在 90 多分鐘內,因為驚慄片都是講求節奏明快,大部分時候都是感官刺激,文戲不宜拖太長,所以入場前在猜,大概是因為故事結構複雜,或是情節轉折甚多。只是後來才發現,這片不單沒有到達要 130 鐘長度,其內容含量甚至只有 60 分鐘。

影片找來基斯杜化.路蘭(Christopher Nolan)的「鄧寇克大行動」(Dunkirk)攝影師霍伊泰.凡.霍伊泰馬(Hoyte van Hoytema)執鏡,但那大畫幅的 65 mm 底片和 4 台 IMAX 攝影機拍攝的瑰麗影像,也幫不了多少,最後只能成為一部畫面壯麗,但節奏緩慢的科幻片。

事後才想起,入場前已有外國朋友看了,他雖沒有明示,因為他說時我已買了票,卻善意提醒,表示大概我看完後,會認為「我們.異」比較好看一點。我反駁說怎麼可能?「我們.異」節奏已經這麼慢,於是他就回了我一句「We’ll see」。結果真的找到一部比「我們.異」節奏更慢的電影了。

更重要是因為佐敦比爾在黑人界地位崇高,即使電影節奏緩慢,驚嚇感不足,在場觀眾也沒表示出煩躁不安。我感到驚訝的是,到底是否因為同膚色的人拍攝,所以堅持一定要撐?就像香港人對香港藝人或創作,基於大家都是香港人,就要把要求調低,遷就這個以民粹先行的審美觀?

大概是影片的空閒時間太多,讓我看此片時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直到影片結束(放心,此文不會太劇透,因為我真心不覺得有多少劇能透)散場時,我驚訝竟有 2、3 個人在戲院內,嘗試帶頭鼓掌。留意,這不是甚麼電影節的特別場或首映禮,一般這種俾面派對或藝術性高的演出場合,散場是會有鼓掌,這種約定俗成的指定動作,但那天只是一個普通週末晚上的戲院,這 2、3 個人不知是真心讚好,還是電影公司的公關,或是導演的狂熱支持者。當時我很擔心,難道只要有 2、3 個人帶頭,在場的人就會如被催眠或運動場玩人浪般,一起起哄跟著拍?這不就是 Get Out 的 mind control 翻版嗎?當時,我真的想呼應導演作訪問時所說的「不由自主地喊出:不!」。

幸運地,最後這個現場掌聲沒有和應起來,好像有 1、2 個人受了那 2、3 個帶頭拍掌者而作出反應,但形不成風潮,結果這 4、5 人散亂零落的掌聲,比起完全沒有掌聲,更讓人尷尬。

對此,我要對美籍非裔的觀眾表示致意,他們行使了其自由意志之權利,沒有順從這種民粹潮浪。我在想,這個國家的民粹風暴,看起來原來還沒有這麼嚴重。美國,你還有得救的。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亂世閉門讀禁書,看舊片。幸福感覺,來自吃喝與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