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們:送別

A+A-

2022 年結束了。回想這一年,雖比上幾年平靜,卻也發生了不少令人扼腕的大事。苦難並沒有減少,而好些知名人物卻紛紛離我們而去。我們的同儕七份一書店也在 2022 年底結業。這次以「送別」為題,即希望想念那些已經離開我們或即將離開我們的人,亦希望勉勵那些仍然挺住、一起圍爐的同伴。以下節錄 3 本有關「送別」的書籍,詳情可瀏覽有關網站,了解更多。

七份一書店 @集成中心 @1.7book.wanchai(獅墨書店):雷競璇「遠在古巴」

就在年底準備和各位一同告別實體店,轉移網上時才發現,「分離」似乎發生在每個年代,每個地方,可以是 2022 年的香港,或遠在上世紀的古巴,這本書便是替老僑們記錄那些隨著歲月,即將煙消雲散的片段。

古巴是美洲唯一的社會主義國家,雖然擁有熱帶氣候,不過看著各式古董車於起伏不平的街道上行走,作者雷競璇認為整個社會倒像個冰箱。自 1959 年革命成功,景物大致 50 年不變,而人,尤其華僑,所經歷的卻是翻天覆地。

50 年代初,華人經營的雜貨舖經已遍佈古巴,雷競璇的祖父和父親也先後到當地打拼,留下女眷、孩子在港生活。加上正值加州排華,許多都移居到古巴,憧憬花旗國的對岸,也有著一座座金山,但後來卡斯特羅帶領的社會主義革命,不如他們家書所述般「相當安靜」,亦令某些由滯留,從此變成留下來的人。首都夏灣拿和其西面的兩片墓地,便曾經寄予僑民「落葉歸根」的願望,政治的動盪,則使隻身到古巴謀生的他們,死後也難回故土。

但華人的痕跡,不全然在幽暗潮濕的地下墓室,也在「生下大街」、「咕至佑街」、「生呢哥拉街」等活潑的稱呼、天主堂裡的觀音,以及每造留種的苦瓜,彷彿他們送別家鄉的同時,亦攥著某部分「穿過海灣來到老遠」,然後落地、生根。

雷競璇的母親在丈夫亡故後,一直不願提起古巴,彷彿不再和這個地方有任何瓜葛,直至她過世,雷競璇有次問起朋友想要甚麼紀念品帶回古巴,他最後選了母親生前拜的觀音像,母親和古巴,「我感到是一段特殊因緣」。唯有相遇、認識,才能構成離別,而非僅僅的擦肩而過,在重逢之前,以文字記下每一段因緣,記憶會庇佑努力不讓自己遺忘的人。

閱讀時代 HKBOOKERA:西西「欽天監」

2022 年最後的一個月,我們送別了敬愛的作家西西,任何有留意本地文學的讀者,沒有不懷念她。

「欽天監」是西西留給讀者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說是小說,卻更像是作者想訴說的綿長絮語。整部作品沒有太多高低起伏的情節,無論是主角的成長故事,或是宮廷中的凶險權鬥,作者都是以淡然的語調敍述。

讀這書時,彷彿聽著作者講述,關於那個遙遠的皇朝,她所知道的一切:紫禁城與萬里長城,訪過的人很多,卻未必如西西那樣,對每個宮殿及關隘,背後的用途與由來都瞭如指掌;從欽天監的選拔與工作,到西洋傳教士來華的歷史,西西將這一切都寫進書內,透過主角的一生,逐篇逐篇地緩緩道來。

這是西西在人生最後階段,花了 5 年時間,以非慣用的左手一字一句寫成,留給世人的作品。在繁星閃爍的夜晚打開這本書時,會否就像聽西西以平靜的聲音,講述欽天監阿閎的故事?相比浩瀚宇宙,人生是短暫且渺小,但總有些特別閃耀的星星,像西西,一直照出光芒,在天上,仍遺下一份禮物。

夕拾 X 閒社 Mellow Out:高馬可(John M.Carroll)「香港簡史」

葛蘭西曾言:「舊的秩序正步向死亡,新世界仍未誕生」,講述當時正面臨改朝換代的歐洲社會。這一句或多或少都與現在的香港有所呼應,舊的秩序確實是漸漸地步向我們告別,在「美麗的新世界」中,所有的事物也顯出一種不一致的感覺,令人感到迷失。在「告別 2022 年,迎接 2023 年」下,回顧一些有關「舊香港」的歷史,迎接「新香港」的到來。

我們了解到的香港歷史很多時都是教科書式,常常被簡化成由小漁港到難民社會,經歷工業起飛再走到國際都會。有見及此,夕拾 X 閒社為讀者們推介由高馬可(John M.Carroll)的著作「香港簡史」,能為讀者填補當中「消失」的歷史。講述香港的歷史難以中立,因有殖民史觀中的淡化殖民者的帝國主義行為、國族史觀中的「根在中國、血濃於水」等,在不同史觀的影響下,我們難以找出一個中立的立場。作者透過實證史觀的方式,梳理由殖民地時期到主權移交香港的足跡,令整個香港歷史的記載能更客觀、更全面。

書中的第六章「新香港」提及到香港在冷戰時期的發展,殖民地政府為了回應六七暴動,進行一系列的改革,惟作者只是輕輕帶過建立福利社會的背景,只有講述政府在提供了不少社會福利,如免費教育、醫療、10 年建屋計劃等。此舉動並不等於是殖民者改良主義時期,不少學者都指出這只不過是為了發展香港經濟利益而進行改革。像是 Ian Holiday 提出的生產性福利國家體制(Productivist Welfare Regime),房屋、食品是香港工人最主要的經濟負擔,故政府為他們提及這些福利,希望這群逃難到香港的工人,能夠繼續留在香港,為香港商家提供「廉價的勞動力」。甚至是解密的檔案顯示,這些改革的目的並非要回應六七暴動,而是要令香港在政治、經濟、民生、社會各範疇的發展,都大幅拋離中國大陸,作為 80 年代初與共產大陸談判香港前途的籌碼,但考慮到此書只是一本簡單講述香港歷史的書籍,故不需特別深究,亦顯示出歷史並不是只有單一角度。

香港人在不同年代也表露出鬱悶的心情,特別是在 80 年代的過渡期,不少港人對前途問題感到迷惘,與今時今日的香港一樣,都是出現大規模的移民潮。當初有不少的文化作品形容那時人們迷惘的心情,像是達明一派的「今夜星光燦爛」、「今天應該很高興」等。在新舊交替的困局下,我們可能只有從歷史中吸收經驗,助我們走出困境。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