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坤菱：「呼～」刮起的一陣風 —— 時代吹散了人，吹不散意念

鮮浪潮國際短片節本地競賽日前頒獎，一齣刻畫本地離散潮的短片「呼～」奪得今屆大獎。在得悉賽果前，恰好在戲院觀賞過這齣作品，故此也想執筆寫寫。各種非常近身的議題和思緒：走或留、這裡或那裡、從前或未來，以「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淡然述事方式登上了大屏幕；現實是，風雨交加，萬雷轟頂，時代刮起的一縷風，吹散了人潮，吹散了隊形，幾乎吹散了我們牢牢抓緊的一切，卻讓我深深明白，它吹不散的東西，是意念。

短片講述楊婆婆要隨曾經任職區議員的兒子離開香港。臨行在即，她宛如我們在各種媒體報道看過的移民故事一樣，買了很多東西，意圖將家的一切塞滿一個個紙皮箱，然後終究明白，萬般帶不走。離與散的過程，她在外籍僱工 Rhea 的陪伴下收拾、遊歷、重溫舊時。其中一幕尤其言簡意賅，她們到灣仔碼頭，望望維多利亞港，卻發現昔日到過之處已成工地，桃花依舊，人面全非。

後來他們去坐小輪，續看海的心願，楊婆婆吐出簡單幾句：「不一樣，我還是喜歡站在那邊看」、「以前那邊也看到海的」，對我城的比擬，已是呼之欲出，想要回家，但家已不在。令觀眾更為觸動的是，看了最後一次海，再經歷過一些體會後，湯婆婆最終決意繼續看下去，人的意念，總是比風頑強不息。

描寫湯婆婆和外傭 Rhea 的筆墨不算多，但片末兒子離港後，楊婆婆和 Rhea 並肩離去時，2 人的閒話家常，特別真誠。楊婆婆問 Rhea 要回菲律賓嗎？Rhea 說母親想她回去，但哥哥則想她多留幾年賺錢，楊婆婆反問她一句：「你呢？你想呢？」畢竟，身份本來就是不易說清的東西，短片其實告訴我們，風起了，想走是人之常情，去或留並沒有對錯，只要有自主命運的意志，你的選擇就是好選擇。

不過個人最喜歡的細節在戲外。

飾演兒子的演員郭小杰現在處於一個只能寫信聯絡的地方，整個拍攝，將當天肥肥白白的他捕捉下來；今天，他的家人可以有機會，在戲院內重溫他散發的微光，那彷彿就是影像該做的事了。

我知道，這對導演來說，比有沒有獲獎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