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知樂
2023 年將盡，但世界各地仍烽煙不斷，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暴力，令人不禁對人性啞然。有人避而不見，亦有人選擇直視。今年的「人性的色彩藝術獎」就以「我們變幻萬千的世界」為題，從藝術創作透析變遷與傷痛。30 件入圍作品所涵蓋的或有不同，各自回應國際局勢、難民及移民權利、科技發展等議題，但不約而同流露出對和解的渴求，不論是國與國之間的、人與人之間的，還是自己與自己的。
藝術獎由 Justice Centre Hong Kong 及歐洲聯盟駐香港及澳門辦事處合辦，並獲香港歌德學院支持，入圍作品現正於歌德藝廊及黑盒子展出。人性色彩的調度，或融和或游離，而眾多作品疊加起來，便呈現出萬千世界的色調。
電梯甫打開，便見到展廳正中色彩絢麗的紡織裝置，猶如置身遊樂場。經過風格鮮明的繪畫和版畫，走進黑盒子，首先迎來懸在空中的粉色風鈴，訴說性侵倖存者之歌。穿過走廊，右邊地上躺著多個混凝土插座，嵌成一串不規則的網絡。而黑房中央，不鏽鋼幼柱相接圍成圓圈，點與點僅僅相接，感覺一推即倒。
雕塑裝置「四海一家」是「人性的色彩藝術獎 2023」的得獎作品。藝術家林國鑫（Aaron Lam）以圓桌會議作為起點，呈現國與國之間相互依存但又充滿分歧的複雜性。作品由旗桿組成，但刻意除走旗幟，只留幼桿。Aaron 表示：「這作品不單想代表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而是任何主體也可，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機構。抽走旗幟就是想營造更多想像空間，移除詮釋的規限。」
有別於一貫四平八穩的底座，Aaron 特意把平底改裝成半球形，每枝旗桿遇碰便會左搖右擺，連帶牽動其他相接的旗桿。「牽一髮動全身，我們就是處身於這麼一個環環相扣的建構，而這件作品就是想呈現這種互相牽引的拉鋸狀態。」他又期待看到觀眾與作品更積極互動：「我甚至鼓勵觀眾放膽去踢，即使最後整件作品散開也沒關係。畢竟『踢』也是參與，也要用力，身體要付出。」
談及最能啟發到他的歷史實例，Aaron 列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成功一個失敗。第一個是 1989 年波蘭圓桌會議，為告別專制邁向民主的重要里程；第二則是 1930 至 1932 年期間的三次印英圓桌會議，爭取脫英獨立自治，甘地等不同民運、宗教、大學領袖亦有參與，不過談判後印度仍陷入內戰。Aaron 頓了頓：「這樣說可能好老土，但世界即使再亂，好多時候好難溝通，但我仍信協商有用、溝通有用。」國際會議多如恆河沙數，成果未必每次盡如人意，但所有平等對話，終有其意義。
經歷了過去數年的變遷，沉澱過後，他對國際關係、地緣政治等相關議題更感興趣，想深入探討社會與藝術的關係。Aaron 表示：「把『人文關懷』掛在嘴邊可能有點陳腔濫調，但我想找方法與社會連結，想知世界發生了甚麼事，不止是香港，我也想知其他地方正在經歷些甚麼事。」
「人性的色彩藝術獎」從不意在競技，而是風雨飄搖時守住一個空間讓大家看見彼此，在互相尊重和理解中得到力量，再繼續並肩向一個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未來邁進。Aaron 特別感謝主辦機構 Justice Centre Hong Kong 和歐盟駐港澳辦事處，還有協辦單位香港歌德學院提供場地和各種支援。他又說跟歐盟辦事處頗有緣分，去年底世界愛滋病日，歐盟辦事處與錄映太奇、逸東酒店和視覺愛滋合辦放映會，Aaron 和多位錄像創作者亦有參與，所以一年後以個人身份從大使高宇馳（Thomas Gnocchi）手上接過「人性的色彩」大獎，別具意義。
說起歐盟，總會第一時間聯想到穿西裝領帶的外交官們，正襟危坐討論國際事務，但原來他們的駐港澳辦事處在提倡各項議程時，亦致力支持本地藝術文化工作者，望能連繫不同群體跨界合作。高宇馳表示：「我們始終相信藝術在推動社會進步中之重要，而今年的主題『我們變幻萬千的世界』正好呼應瞬息萬變的緊張局勢。除了由獨立評判團選出的得獎作品，一眾入圍作品共同展示了不同社群如何在現今變遷中求同存異，描繪出人性的多元面貌。」
今屆「人性的色彩藝術獎」已是歐盟駐港澳辦事處連續第 7 年合辦，即使每年設立不同主題，推動平等自由的理念始終如一。高宇馳續說：「沒有人會反對人權對我們有多重要，但為何『人權』兩個字近年像是變了禁語，可以不提就不要提？」日常生活中的集體緘默，秘而不宣反卻震耳。「香港曾經有個人權藝術獎，但在現下氣候已無法依舊，到底為甚麼會這樣？」駐港三年間，高宇馳感慨這頭房間裡的大象愈發赫然聳現。
近期「經濟學人」公佈 2023 年度國家 （The Economist’s country of the year for 2023），引言這樣寫：「歷史學家將不會視 2023 年為人性美好的一年。多場戰爭如火如荼，獨裁政權趾高氣揚，許多國家領導無視法律並肆意限制自由。 這就是我們評選今年『年度國家』得主的堪憂背景。」
尚餘數天，2023 年便會被掃進歷史往昔裡。很多微塵細事未必留痕，但畫下的線和點所交織成的飛氈，將繼續帶我們在萬千世界之間的旋渦馳騁。
人性的色彩藝術獎
- 日期：即日至 1 月 14 日
- 時間：週一下午 3 時至晚上 8 時；週二至五上午 10 時至晚上 8 時；週六上午 9 時半至下午 6 時；週日（1 月 14 日除外）和寒假（2023 年 12 月 24 日至 2024 年 1 月 1 日）閉館
- 地點：灣仔港灣道 2 號香港藝術中心 14 樓歌德藝廊 & 黑盒子
- 詳情請瀏覽：https://www.goethe.de/ins/hon/cn/ver.cfm?event_id=251506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