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劉以達「尋根記」,出書細訴香港樂壇與時代變遷

A+A-
劉以達接受 *CUP 專訪,他出版自傳「方丈尋根記 」記錄樂壇奮鬥史,回憶 80 年代如何把電子音樂打進香港主流市場。
攝影:Issac

「方丈尋根記 」自傳出版後,59 歲的劉以達連日來東奔西走,訪問一個接一個,又重遊成長地彩虹邨,拍片回憶舊時光。因為自資出書,他事事親力親為,連包裝書本也是由他和幾個朋友處理,結果切裁氣泡紙時不慎割傷了手指頭。訪問當天,達哥左手食指仍貼著膠布,他笑稱:「好彩不用彈結他,不然就大鑊!」

手指受傷是結他手的大忌。初中時,劉以達偶然在收音機聽到歐美搖滾音樂後開始彈結他。他儲錢買下第一支 Ibanez 電結他,上過幾堂課學習基本技巧,然後決心自學,一邊看樂理書,一邊用卡式帶錄下電台節目播放的音樂,包括他喜愛的 Pink Floyd、Yes、David Gilmour、Robert Fripp 等,重播一段就彈一段,粒粒音都是靠雙耳聽。

他每天苦練結他 7 至 8 小時,彈到甩皮也不停手。身為 band 仔,他試過因為堅持留長頭髮,被學校連記三次大過並勒令退學,轉校後經常曠課詐病,為的是爭取時間練結他。同學都覺得他奇怪,就像一個說火星話的科學怪人。「他們沒想過走(音樂)這條路是行得通的,亦不明白為何你要走這條路,變相無法溝通。」

劉以達的文筆幽默,新書內容穿插香港歷史。

劉以達因與黃耀明組成達明一派為人所知。回到 80 年代初組成達明一派前,劉以達已在地下音樂圈打滾,曾組成 DLLM 和 OEO(東方電子樂團),前者玩 post-punk,後者玩帶有東方味的 electro pop,兩支樂隊玩純音樂,沒有主音,雖說是本地電子音樂的先鋒,最終還是解散收場。他不諱言在音樂路上跌跌撞撞,曾經有段日子生活沒分日夜,困自己在富利來商場的 band 房埋首研究如何把電子音樂打進主流市場:「夾 band 時玩純音樂,日本有 YMO,我以為香港有這樣的音樂市場,有人肯聽這類歌曲。經歷失敗才發現香港真是文化沙漠,聽不懂這類音樂,他們一定要聽有字有旋律有人唱的流行音樂。」

「方丈尋根記」書封面

他想通了以後,決心組一隊有人聲的電子音樂組合,在「搖擺雙週刊」登廣告徵主音,蔡一智、蔡一傑甚至周慧敏都來過試音,最後找到黃耀明。他強調達明一派的成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合,一堆電子器材,配合歌聲和有弦外之音的歌詞,一步步實現他的音樂夢。

80 年代中期,樂隊潮流在香港再冒起,達明一派、Beyond、Raidas、太極等,音樂風格百花齊放。劉以達表示樂隊之間都是良性競爭,各自透過音樂表達想說的話:「樂隊熱潮之前,好多廣東歌都是改編自日本歌。樂隊(盛行時期)唱中文歌,都是以創新、原創為主。」在云云樂隊當中,劉以達形容唯獨達明一派的歌「好奇怪」,似是寓言。像 1988 年派台的「今天應該很高興」訴說回歸前的移民潮,30 多年後香港正經歷新一波移民潮,他覺得好像一個循環:「『今夜星光燦爛』也是講述香港 97 年後會否那麼繁榮,結果這個年代重聽這首歌,又是重複說一樣的事。」

隨著樂隊熱退潮,達明一派在 1990 年暫時拆夥,單飛後劉以達成立過幾隊短期組合,又忽然走去拍電影。電影世界裡,劉以達演過小氣鬼少林寺方丈、高八度叫「大夫」的情報員等搞笑角色,總是給人憨傻的感覺,但眼前的他認真說話,條理清晰,只是語速慢一點。在旁的太太說:「好多人同我講因為你音樂轉數太高,個腦太勁,說話才慢一點。」

問他比較喜歡演戲還是做音樂,他稱兩樣都喜歡,「做戲可以帶給人歡樂,何樂而不為?在片場做一個角色做一段戲,做完全組人大笑,很大滿足感。音樂就可以鼓勵、勉勵或帶一些訊息給聽眾。」

傳遞能量正是劉以達出書的原因。他回想第五波疫情爆發時,他和許多人一樣沒甚麼工作,躲在家中砌模型、看 YouTube、打開電視又不想看新聞。直到某日太太讀到一篇關於富利來商場的文章,想起他曾在這裡玩音樂,鼓勵他寫一些奮鬥史在網上連載,後來見反應好,便計劃出書,重新做純音樂作品,那是他對音樂最原始的初衷。訪問中劉以達多次提到寫自傳是想鼓勵年輕人,他坦言是出於對這個地方的愛:「雖然時代不同,你抓緊前路,譬如我找到音樂,就開始奮鬥一路學習、鑽研這東西,直到適當的時候就去成就這件事。」

經過多年後,劉以達再次創作純音樂作品,隨書附上光碟,收錄 16 首歌;圖為作品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