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義往往都讓人又愛又恨,它有時代表了積極奮鬥的決心,但同樣地,它從來都是一個人性的弱點。走向極端的完美主義者,不但無法擺脫抑鬱和焦慮,更是一個讓人遠離成功,走向毀滅的漩渦。
儘管世界愈來愈不完美,但社會上的完美主義者,人數卻逐年上升。「大西洋」記者 Olga Khazan 引述巴斯大學 Thomas Curran 和約克聖約翰大學 Andrew Hill 兩位博士生於今年初聯合發表的一項研究報告,他們認為,今日在英國、加拿大和美國三地的大學生,比起 90 年代抱有更強烈的完美主義心態。
據其分類,完美主義有三種。第一種是個人導向型,即是完美的自我慾望。第二種是社會導向型,意思是力臻完美,以滿足別人對自己的期望。第三種完美主義,是朝向一些不切實際的標準而鞭策自己。調查發現,從 1989 年到 2016 年,個人導向型的完美主義者增加了 10%,社會導向型增加了 33%,其他導向的完美主義者則增加了 16%。
換言之,過去 30 年增加得最多的完美主義者,就屬於社會導向型。Curran 形容,此類完美主義者的自尊,總是取決於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而這種心態的形成,無疑與今日的標準化考試制度和社交媒體興起有直接關係 —— 激發了人際關係中的較量。透過社交媒體,我們會密切關注自己的假想敵或競爭對手,到底最近有何新動態,是否獲得新的工作,又或者,讓我們經常拿自己的日常生活跟朋友作比較,計算哪個活得更精彩和受歡迎。
據 Curran 和 Hill 早前發表的評論文章,他們形容,今日的社會確實變得愈來愈似一個「狗咬狗」(dog-eat-dog)的世界。「在過去 50 年裡,維護社區利益和公民責任這些價值觀逐漸受到侵蝕,取而代之,在今日所謂的自由開放市場中,焦點更集中在自身利益和競爭力之上。」社會價值的轉向,導致了完美主義者的出現,「我們力求完美,因為我們覺得必須讓自己取得成功。」
如曼克頓臨床心理學家 Michael Brustein 所提到,完美主義往往出現在一些企業家、藝術家和技術員身上。「因為你有野心,所以你才會在紐約,你需要努力。但隨後,你的整個身份都陷入這個目標之中。」
儘管完美主義很多時候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往好處去想,一個專業運動員,如果今次沒有獲得金牌,他們能夠忘記挫折,繼續訓練和改善,獲得更高的成就。然而,在歪曲的完美主義者眼中,他們會牢記所有失敗經歷,並不斷地重新審視這些片段,如心理學家 Jessica Pryor 所指,他們會產生一個傾向病態的想法:「我要令自己心情很差,這樣我才能提醒自己不會再失敗。」
但結果,他們只會變得雙倍失落。「期望值提升到更高水平,其實增加了失敗的可能性。」然後,病態的完美主義又會再度自我批評,再度推高成功標準,讓自己更加努力,緊接著不斷的失敗和羞恥感,他們便朝著更不可能的目標努力。Pryor 表示,原因是他們心裡早就有了「不成功,就是完全失敗」的偏激前提。
完美主義者的表現形式各有不同。Brustein 舉例說,有些完美主義者會強烈貶低自己的成就,「如果老闆說你做得很好,是因為他甚麼都不懂。」「如果觀眾喜歡你的作品,是因為他們太愚蠢,根本不知道甚麼是好的藝術。」因此每次達到目標時,滿足感都很短暫,幾乎不會讓自己覺得真正成功。
Olga Khazan 則提到,另外一些完美主義者,他們是所謂的「自攜睡袋鞭策者」(sleeping-bag-toting self-flagellants),會日夜迫使自己向前推進。不過,還有一種更糟糕的完美主義者,他們的工作表現一直不達標,永遠落後,無法完成任務 —— 除非他們當真如自己所想像那麼完美。結果,他們最終可能不敢面對自己的不完美,會在任務完成之前就自我放棄。譬如說,在考試前那一晚通宵玩樂,導致考試成績欠佳,只是一個「自己並非不完美」的逃脫藉口。
Pryor 說,對教育工作者和家長來說,積極說服學生爭取表現和勤奮向學,並沒有錯,但另一方面,亦要讓他們為必然出現的失敗做好心理準備。學生真正需要的,不是像「你其實很聰明」這樣的嘉許,而是「你可以堅持下去」,強調堅毅的價值,好過誇讚他們的才華。
Pryor 又指出,很多完美主義者都對心理治癒卻步,害怕治療師會教導他們去接受和認同自己的平庸。事實剛好相反,Pryor 表示,要治療完美主義者,方法可能很簡單,就是記錄他們值得引以為傲的事,或者讓他們容納自己在某些生活細節上的不完美,最終把一些會導致自我毀滅的錯誤想法丟掉。
不過,Brustein 卻觀察到相當有趣的一面。他形容,有些完美主義者,連對心理治療本身都抱有太多的期望,把成效想得太完美。他們企圖將自己從一個病態的完美主義者,完美地蛻變成一個不完美主義者。
他們要很完美地實現「讓自己不再完美」這個目標,結果,病情顯然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