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多重宇宙:外地人的香港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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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一間即將開業的「港式茶餐」餐廳;攝於 3 月。 圖片來源:Mike Kemp/In Pictures via Getty Images
文:貝立棠
旅居倫敦的博士生

在宿舍附近,有一家新鮮蔬果檔,檔主是阿爾巴尼亞人。檔攤的蔬果比超市還要便宜得多,我每幾天就幫襯一次。初時,檔主都很熱情的跟我說一些我聽不明白的普通話,而我通常都沒有回應。有一次,我終究忍不住澄清其實我的母語不是普通話,他很驚訝問我不是中國來的嗎,我回應是香港,他好像恍然大悟,跟我說了一聲:「Konnichiwa(こんにちは)」。

這種哭笑不得的情況,經常都發生,特別在街邊的店員和小朋友,不過我也沒可能寄望他們會跟我說廣東話。遇到熱情的歐美人,也是笑笑擰頭就算,但遇到華人就更尷尬了。

即使是台灣人,對香港的認知也不算特別深刻。有一次派對上,遇到一位台灣檢察官,他一臉驚訝地問我香港中學上課會用廣東話的嗎,我說有些學校確實會,他說怎麼可能,我反問你們到了大學不是也繼續用普通話嗎,他說:「當然!」。然後轉過頭兒,問一位大陸人,為甚麼大陸人到香港要簽證,不是回歸了嗎。大陸人啞口無言了。

遇到大陸人,香港身份會敏感一點。同層有一位大陸人,會經常講「政經大事」,有一次他說自己聽得懂廣東話,表示略略知道我和朋友間的對話,然後沒兩句就透露自己是共產黨黨員;我倒是聽聽罷了,反正在倫敦通街都是共青團、共產黨黨員,沒甚麼好怕。遇到大馬人,也不見易溝通一些,他們大多都嚮往中國的機遇,覺得我千里迢迢到倫敦發展很奇怪。

不過,歷代的香港精英,為這個城市留下了不少文化和社會資本,熟悉香港、同情香港的人還是不少。

比較幸運的是,我的導師兼老闆是澳洲人,曾經在中大工作過一段時間,疫情前,每年從英國返回澳洲,通常都會在香港待一會兒做中途站。因此,他對香港算是有一定認識。他覺得香港是一個有趣、非常獨特的城市,中國儒家文化、西方現代文明、共產主義、新自由主義、全球化浪潮,不同的意識形態在拉扯。因為這種獨特性,他希望我思考香港的經驗對於世界來說,理論價值是甚麼,因為特別過分的例子,其經驗未必能應用在別的地方上。

在 6 月,倫敦有很多關於香港的活動,有莊梅岩的劇目「5 月 35 日」,有例行市集、實驗劇場、遊行示威。我也去了一個香港研究的研討會。會議上除了一班年輕港人匯報自己的研究,還有不少來自歐美的資深學者,整整 2 天,大家都圍繞香港這個城市作思辯,有人把香港聯繫到南非,有人借香港討論愛,有人討論聲音,有人思考法治。大家都在努力說香港的故事。

我不肯定像研討會的白人學者,又或者像澳洲老闆的人,究竟在世界上有多少個人。我相信只要各人繼續在自己崗位努力,寫作、演戲、設計、做生意,香港的故事便會流傳開去,就像雅典、佛羅倫斯沒落了,仍然在歷史書上留名。對,就只能這樣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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