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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去的 4 月 23 日是莎士比亞的逝世紀念日,也是世界閱讀日。這種節日聽起來很有清新,腦海瞬間有了畫面,一大群喜愛閱讀的文青,躺草地上看看書,讀讀詩,野野餐,朗誦一下今期流行的傷春悲秋佳句。然而我認為香港的讀書節應該定在每年暑假,特別是七月舉行書展的那幾天。站在會展人潮中,你會錯覺全地球最愛閱讀的人都住在香港,接著書展一過,這群喜歡閱讀的朋友又全都移民了。

在這城市裡,喜歡閱讀的都是怪人,都有怪癖。我認識一個朋友習慣讀書時要大聲唸誦出來,說不唸出來的話看不入腦,故他只能在完全不妨礙到別人的地方閱讀。又有一個很博學的朋友,他喜歡到公共圖書館借書,卻從來不還,人家寄信來督促他還書不然鎖卡也完全無視,甚至罰款金額早已超過書店裡那本書的價格也不理,而他每天上下班也會經過九龍塘站的還書箱。情況就有點像那些明明有錢卻病態欠下信用卡數的人。那位朋友堅稱這是一種抵抗特區政府的不合作運動,說平時交了那麼多稅又沒有全民退保,佔用政府的書才是皇道。我卻只看見他跟自己的荷包不合作。我還有一個朋友……咦?不,我再沒有喜歡閱讀的朋友了。都是小貓三四隻,真可惜。635932820418907500

至於我自己,我的閱讀怪癖是喜歡用電影院排片的方式,去排列自己閱讀的先後次序。比如說,今期我在讀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的「獻給折頸男的協奏曲」,當書還沒讀完的時候,我已經決定好接著下來要讀連城三紀彥的「小異邦人」,再之後是大衛.拉格朗茲(David Lagercrantz)的「蜘蛛網中的女孩」,再之後是重讀 Carl Sagan 的 Contact ……每本書都要設下賞味時間,就像戲院裡的電影都有其放映限期,一定強迫自己在一個日子裡讀完那本書。有時候實在趕不上,只好在一天內讀好大半本,或乾脆中途放棄掉(通常中途放棄的也實在難看)。

這種自我約束的好處是你可以把檔期設得很密,速度也能夠提升,而且還有一種期盼的心,如果今期的書爛透了的話,你知道你還有下一本可以期待。當然,不時也有打亂自己檔期的書出現,例如心血來潮想讀一本倪匡或九把刀,那種你確定自己可以在一天之內追完的書。又例如讀「三體」或「所羅門的偽證」這類看完一本還有一本的史詩巨著,過程就會難熬到,一定要在中間插入一本比較輕鬆的書來喘氣。

我的另一個閱讀怪癖是不喜歡在特別封閉的地方讀書。我甚少跟從專家的意見在睡前挑 30 分鐘閱讀,而會選擇在通勤途中,站在港鐵車廂裡看書。我總覺得在微微搖晃的車廂裡讀書的感覺特別爽,思路特別敏捷,書也讀得特別的快。大概移動中的場所能夠激發到某種潛意識,火車愈快,腦袋也轉得愈快。當然要在靜音車廂,以及月台上沒有播音器的部分(題外話,怎麼到今時今日還沒有勇武派群起反對巴士火車這種反智擾民的電視廣告?),也一定要戴著書套,把書的封面蓋住,不能讓人知道我在讀什麼(雖然也確實沒有人會在乎),不然會有種正在裸跑的不安全感。有時讀得興高采烈,卻到站要下車了,我會多坐幾個站把那部分讀完才繞回來,彷彿一下車就會洩了那道氣。

又有時候,在車廂中看見「同讀中人」,他們手上捧著的那些書自己也曾讀過,更是一本好書,總有種衝動要上前跟他/她說:「這是一本好書啊!」想像中,喜歡閱讀的人都有著相同的 Quality,當我這個陌生人突然開口,他們總不會被嚇怕,而是理解地點頭一笑。然而想像也只止於幻想,車廂裡的我還是有點畏首畏尾,不想被人誤會性騷擾,下一本書要在小欖裡讀。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江皓昕,編劇,白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