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從戊戌到黃花崗

A+A-
圖片來源:路透社

香港的「七一慶回歸」,幾乎成為香港少數年輕人攻佔立法會的「巴士底監獄事件」,實為舉世始料不及。

當晚由黃昏開始,長達數小時,大批黑衣青年在毫無制約之下走進立法會,塗鴉毀壞,並塗污多名前主席的肖像和香港區徽。

立法會的大門早在上午被搗碎。政府有足夠時間在大樓內佈防。黃昏時竟然全部大空,一個警員也沒有,明顯是水滸傳林沖「誤入白虎節堂」的重演,高衙內擺空城計的陷阱,以便向北京證實香港人暴動在先,轉移爭議焦點。

豈知「暴徒」雖然無領袖,但組織力空前。連取走飲品也留下錢,有歷史價值的檔案全無觸及,而且人人抱著被捕判刑之心,不懼「秋後算賬」。

這種新的「抗爭文化」是 1967 年香港左派暴動以來絕無僅見。

冰凍三尺:首先港大學者戴耀廷等人提倡「違法達義」,部署「佔中」,要求政制發展不果,戴耀廷等人被捕入獄。

然後是年輕人梁天琦被指參與旺角暴動,判刑 6 年。這兩人先後被判監,但他們的現象和原因,高傲的林鄭政府卻照舊視而不見,絕不嘗試去解決,以為將為首的三數人投入監獄,便有足夠的阻嚇作用。

圖片來源: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於是戴耀廷等成為「戊戌六君子」,梁天琦為行刺攝政王的汪精衛,而「七一」佔領立法會之舉,是為黃花崗起義。這是社會科學中的民間抗爭發展之必然。

在法律層面,「七一」攻佔立法會,引起大量刑事毀壞,雖無針對任何人,確實構成了違反公安法的刑事罪行。

以史為鑑,此事是香港社會深層次衝突多年的「厚積薄發」,香港平民下一代,體現了中國兩千年由陳勝吳廣以來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的造反基因。

年輕人在立法會的搗亂,令人想起孫悟空的「大鬧天宮」。當時局勢危急,因為湧進去的人增加,行為愈加失控,隨時有可能發展為縱火。警方欲擒先縱的結果,是愈遲鎮壓,流血的機率愈高。

香港甚至有駐港解放軍,其司令有可能向中央軍委匯報,開闢另一條緊急狀態的溝通線,可根據基本法,判定香港的局勢,特區政府已經無力管治,而佔領立法會時的無政府狀態,也可令香港人猜測是不是特區政府已自感「無力管治」向中央求援。

中國可以判斷:特區政府已經陷入無法管治的狀態,宣布香港進入緊急狀態。高層政治鬥爭,板塊移動,如「六四」一樣,因此產生蝴蝶效應。許多無法預知的因素,匯聚在千鈞一發的一兩天或一星期發生核裂變。

憑常理而論,中國政府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就決定出兵,因為茲事體大。但立法會一旦佔領,好像當年的天安門廣場一樣,可以愈來愈多人加入,佔領期間愈來愈長,然後就有許多身份不明的閒雜人等混水摸魚。德國的國會縱火案,橋段雖然很舊,人性的弱點,千古不移。

許多戰爭都因為連串的誤判、誤解、偶發的因素,像原子彈一樣發生裂變,小事化大,改變歷史。

林鄭如此豪賭不斷,注碼加大,膽識確實過人。凌晨見記者表示要「追究到底」,但那些「義士」早抱了被追究之心。一場大搜捕、大控罪、大審訊,會將「逆權六月」大風暴效感無限延長。

年輕人的抗爭甚至革命意識,已經激活,人心一旦如黃河決堤,再也收不回來。

林鄭為首的特區政府,以為憑強硬、冷漠、傲慢與「好打得」,在每一場戰役都勝利。而他們不知道由「傘運」開始短短 5 年,特首這個位置愈來愈無人敢接任,因為他們已經輸掉了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