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yashi:粵語原教主義

A+A-
在香港粵語被打壓之下,不少港人希望推廣粵文寫作及應用,以抵抗語言赤化,粵語文學期刊亦因此而生。 圖片來源:迴響粵語文學期刊/Facebook

從幼稚園學童因說粵語而被老師罰,到倡議用普通話教授中文,香港的粵語使用空間在 97 年後不斷收窄。2014 年之際,教育局將話說白:「粵語不是香港法定語言的中國方言」,總算是將潛台詞攤出來。然後更明目張膽的語言清洗政策,激起民間對普通話乃至北方用字強烈的反感,也發明了一個字去統稱這入侵的語言 ——「蝗語」。

筆者無意批點「蝗語」這個字有否歧視的成分,在香港粵語確實被打壓的事實前提下,批評受害者口德值不足是緣木求魚的,單純要求個人層面上精神開放,也無助解決結構性社會問題。引起筆者注意的是討論區中出現的「捉蝗語」現象,由反對「牛 B」、「素質」、「加強力度」等明顯非粵語用法,甚至不符合現代漢語規範的中共式句子外,還延伸到書面語和部分近年才增加使用頻率的字詞。

「捉蝗語」目的是希望反抗語言赤化,筆者相當認同這個目標,但講到「蝗語」所指為何,則可以吵個面紅耳熱。例如「耳機」是否「蝗語」?有人說只聽「耳筒」,未聞「耳機」;也有人說「耳機」只指稱助聽器,而非耳戴式音響設備。

記憶會錯,唯有翻看文字紀錄。1978 年 1 月 15 日,「香港工商日報」有以下一則新聞:「新娘在婚禮進行中,為新郎佩掛音響耳機,互許終身。」旁邊還有附圖。由此可知,「耳機」一字早至 70 年代已存在,而且是指耳戴式音響設備。那有沒有可能當時的「耳機」單指「Headphone」,而不指「Earphone」?事實是今天一般概念上的小型「Earphone」在 90 年代才被發明,正因為出現了外型的明顯分歧,才需要一個字來統稱所有耳戴式音響設備 —— 社會環境與科技應用的變遷造成遣詞變化。

中共的文化政策是「胖虎邏輯」:「我的東西是我的東西,你的東西也是我的東西。」小學歷史程度就看懂,中國的事哪能算是亡國,朝代更迭而已。所以中國有五千年文化,因為明明外族佔領期的元清也算成自己人。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掉到「中國」這個鍋裡,一切都煮成「中國人」與「中國文化」。

語言赤化造成香港粵語使用改變,但並非所有香港粵語使用改變都因為語言赤化。「捉蝗語」背後真正的目的是建立屬於香港人的文化身份,但如果透過切割「非粵語」去定義「粵語」,最後你會發現自己甚麼都不剩。因為定義「中國」的話語權不在你手裡,用「非中國」來建構自己身份,必然會落得甚麼都不屬於你的下場。

那麼,到底有沒有「純粹香港粵語」?筆者的答案是:有,不過還未存在於世上。當「純粹香港粵語」這個概念被發明,然後不斷有人透過討論與寫作,持續地豐富這個概念,「純粹香港粵語」才會被建構出來。這當然不是朝夕可成之事,甚至未必在狹意上的香港境內完成。路途險惡,希望大家都能活到那一天的到來。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