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搞藝術一定是有目的的。其中一樣很重要的,是要挑戰社會的規範,若有可能將之打破,甚至製造一個切口,這樣會更有意思。」
「現時的藝術圈是十分完整的。假設我加入畫廊,那就等於我去幫助建制,這其實對我而言是很大的衝突。目前為止,我寧願在側邊(繼續獨立經營創作)。」
在 2019 年的香港電台專訪中,香港藝術家楊東龍如是說。
所以當我最近在黃竹坑刺點畫廊(Blindspot)看見他的最新展覽「日課」開幕時,的確是有一點驚喜的。
驚喜在於,究竟畫廊花了幾多唇舌,才能說服一向非常低調的楊東龍出山,為大家做這場大龍鳳呢?
上星期看完展覽後,我在面書上公開寫道,這是「近年我看過最好的展覽之一」。
戥他高興之餘,也感恩畫廊在策展上的用心。
究竟楊東龍的畫好在哪裡呢?
首先,我想到的是其大眾化的取材,以及沉實色彩中又帶點 quirky 的藝術性。
基本上,無論男女老幼,相信也會 immediately 被他畫中的高更式趣怪人物表情所吸引,從而得到一些最簡單直接的觀畫樂趣。
再認真一看,我們又會發現在熟悉的、富有戲劇性的場景中(例如公屋、電車、IKEA),出現了一些真假難分、曖昧不明的狀況,進一步吸引你投入到畫中既寫實又虛構的情節之中。
所有東西都是基礎,空間又好人又好,只不過當你成為觀眾看的時候,又會帶走另一些東西,因為觀眾都會帶住記憶去看,那些畫中人都屬於你自己,會自己作故仔。這幅畫好像想講一個故事,但又有一些細節提醒你這不是故事,是真的。
接著,當你好像想到一些合理的圖解後,又會被繪畫上看似無關、甚至相互矛盾的二聯式或三聯式構圖和錯置空間所困擾,然後再試圖去思考當中的意義和關係。
「繪畫上的分割,就像電影中的剪接。事實上,我的想法和剪接,就是一種拼貼,將兩種東西拼在一起。而當兩者之間沒有太大視覺上的關連時,就會產生某種共鳴或衝突。分割的作用最明顯是節奏的產生,另一個與感情延伸有關,兩者相加…… 其實我都不清楚,我覺得畫畫時不應該想得太清楚。」

在這個大家都「不太清楚」的有趣 moment,最好還是要請教專家的意見了。
剛巧,在展覽現場就有兩本楊東龍的畫冊發售,分別是去年出版的「沉默鋼琴:楊東龍繪畫四十年」圖錄和今年出版的「就是繪畫」作品論集,為有興趣深入了解其繪畫藝術的朋友提供多一個渠道。
不過,我們不要忘記的是,楊東龍藝術最可貴之處,從來是那種「拒絕過度美學化的符號和說法」(引自黃宇軒在「就是繪畫」的文章,可圈可點);他的藝術之所以能於過去多年間,在沒有甚麼國際級大畫廊代理和宣傳下仍然大受歡迎(據說是次展覽的作品在一週內差不多全賣了),從來不是靠學者專家的美言巧語,而是他在過去 40 年創作生涯中,始終不懈如一的努力和真誠吧。
楊東龍說:「其實看畫的人,可以好像繪畫的人,不需用許多框架去看繪畫,甚至他要冒一個險,就是不知繪畫的人究竟在畫甚麼。」
是的,親近楊東龍藝術的最好方法,未必是高深的學術論文或精雕細琢的美文(讀咗知多啲其實冇壞,但謹記要選擇性吸收和 detox),而是一顆小王子的童心:
And now here is my secret, a very simple secret: It is only with the heart that one can see right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