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歷史」刑事化,只為保護真相,還是監管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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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州事件期間,軍人鎮壓抗議活動。 圖片來源:Francois LOCHON/Gamma-Rapho via Getty Images

1980 年的光州事件,既是韓國民主抗爭路上關鍵一頁,也是死難者家屬以至國民的傷痛。今天韓國教科書都將這場血腥鎮壓事件稱為「光州民主化運動」,不過「紐約時報」報道,光州事件的定性,近日成為當地政壇爭論的對象。文在寅所屬的執政共同民主黨推動法案,將涉及光州事件的「虛假敘述」視為犯罪;保守派則批評總統,將審查制度及歷史用作政治武器

光州事件鎮壓期間,數以百計民眾遭安全部隊射殺。然而,有極右翼保守派人士宣稱,北韓是當年光州抗議活動的幕後黑手,抗議不是一場為民主犧牲的英勇事蹟,而是受北韓滲透及煽動的暴亂(riot)。對此,共同民主黨正推動一系列立法,其中一項在今年 1 月已成為法律,規定散播有關光州事件「謊言」者,最高可被判監禁 5 年。

撰寫報道的「紐約時報」首爾分社社長崔相焄指,「北韓參與論」未獲歷史學家認真看待,但在網絡世界已廣為流傳。支持立法的意見認為,此舉旨在保護真相;但亦有主張言論自由者,以及文在寅的政壇對手保守派批評,立法將成政治打壓工具。全球民主國家都正思考,如何應對社交媒體上的虛假政治信息,爭論是否或如何劃清假新聞與言論自由之間的界線。同時,美國等西方國家關注社交媒體公司掌控言論自由的權力,但甚少民主國家會走到韓國這一步 —— 出動公權力監管言論。

文在寅去年出席光州事件四十周年紀念活動。 圖片來源:Kim Min-Hee-Pool/Getty Images

儘管官方表示,立法的出發點是要遏制虛假信息傳播,但亦令人憂慮有此一步,日後會否出現更廣泛的言論審查,甚至助長獨裁野心。共同民主黨在 5 月便提交另一項法案,對讚揚日本在 1910 至 1945 年間殖民統治朝鮮的人,判處最高 10 年監禁。韓國歴史研究會(한국역사연구회)會長金正仁受訪時,形容有關法案:「以民粹主義面對歷史,號召大眾的反日情緒,來鞏固他們的政治權力。如果人們因為學術研究結果,而要面對法庭審判,那還有誰來研究殖民時代的歷史?」

該法案下,政府將另設「真實歷史」專家小組,負責找出外界對敏感歷史議題的歪曲詮釋,並命令相關人士作出更正。當中包括韓戰期間,本國部隊殺害平民、昔日軍事獨裁者侵犯人權的行為等。報道指,這些法律旨在要消除對光州事件等敏感歷史議題的虛假敘述,但極力主張「北韓參與論」的政治評論員池萬元認為:「我的看法是對或錯,應該透過公開自由辯論來決定,由民主推動一切。但現在,政府正利用權力來主宰歷史。」

光州事件犧牲者、神父曹皮烏斯的侄子曹永大(조영대,音譯),則歡迎文在寅政府的舉措。他指死者一直遭他人藉言論自由之名大肆侮辱,「他們詆毀我們是『北韓走狗特工』」。曹永大又引歐洲國家針對否認大屠殺的法律為例,支持政府立法。不過,是次意見分裂的背後,也許與政治爭鬥有關。崔相焄援引近期調查指,社會分歧的最大成因,來自進步及保守派之間的衝突。雙方都渴望塑造、審查歷史及教科書,令歷史敘述對自身陣營更加有利。

上月,韓國歷史研究會及其他 20 家歷史研究機構發表聯合聲明,警告文在寅的進步主義政府,指其聲稱自己如同光州事件一樣是民主捍衛者,實際上卻施加刑事罪行的威脅,破壞民主、妄自決定歷史。崔相焄亦認為,韓國一直以保障言論自由為榮,但如今做法與言論自由的精神背道而馳,可能會產生嚴重後果。一方面,文在寅確實兌現競選承諾,讓光州事件以應有地位載入史冊,但將所謂的「扭曲歷史」定為刑事罪行,反映這已踏入政治地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