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時的戰狼:在莫斯科紅場被警察毒打的中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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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 31 日,在莫斯科紅場被襲擊的學生到達邊境二連浩特車站,受人們熱烈歡迎;市內有人遊行示威,要求「打倒蘇修」、「償還血債」。 圖片來源:路透社

近年,中國的戰狼外交受到世界關注。在中國外交史中,也曾經出現過極端激進、勇武的時代 —— 文化大革命。其中,1967 年更爆發一場「莫斯科紅場流血事件」,令中蘇本來緊張的關係進一步惡化。在事件中,中國留學生大鬧紅場,最終慘被蘇聯警察毒打。

1966 年,文化大革命正式爆發,全國青年被鼓動起來要「不斷革命」,打倒當權派,一時之間全國各地都出現紅衛兵,高呼「革命無罪,造反有理」。這股激情浪潮也傳播到身處外地的中國人社群,全球各地例如柬埔寨、緬甸、蒙古、埃及都發生衝突事件。到下半年,中共中央決定要召回海外留學生回國參與這場文化大革命,過程中同樣引發很多事端,「莫斯科紅場流血事件」就是其中一宗經典案件。

1967 年 1 月 24 日,65 名留法學生和 4 名留芬學生抵達莫斯科,打算取道回國。當時中蘇關係已經十分緊張,雙方就共產主義革命路線出現重大分歧,蘇聯又在 1966 年 1 月駐軍蒙古,令地緣政治局勢惡化。1966 年 10 月蘇聯已勒令中國留學生停學,並要在同月離境。在中國的海外留學生眼中,莫斯科正正是「蘇聯修正主義集團的中心」,依歷史學家鄒一民的講法,那班過境的留學生都抱有強烈的「參戰意識」。

根據當年其中一位留學生楊贊賢回憶,他們在 24 日抵達,要到 26 日才乘車回國,於是一起討論在 25 日的安排。多數同學認為既然回國是要參加文化大革命,其中一大目的是「反修防修」,他們應該到紅場瞻仰列寧遺容,並向史太林獻花。留學生們知道中國紅衛兵在國外惹起不少事端,蘇聯當局已有所防備。此外,史太林在當時蘇聯是極具爭議的人物,受到當權者猛烈批判,留學生們都有心理準備爆發衝突,認為「既然要革命,就不怕出事,不迴避鬥爭」。

25 日上午 12 時,在中國駐蘇大使館人員引路下,留學生們分乘兩輛大巴從大使館出發到紅場。楊贊賢形容當日氣溫只有零下 30 度,但紅場仍堆滿數百人,後來才知道當中不少是便衣特務。學生們抬著兩個花圈,分別寫上「獻給無產階級革命的偉大領袖和導師弗.伊.列寧」, 「獻給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約.維.史太林」,下款都是「途經莫斯科的中國留學生」。依照楊贊賢的講法,當時蘇聯警官不讓他們把史太林的花圈擺上列寧陵墓觀禮台,而且態度粗暴。

根據其他留學生的口述歷史,當時他們一行人在花圈前肅立,然後三鞠躬,打算默哀三分鐘,但未到一分鐘警官就不耐煩並推扯學生,學生們堅持朗讀兩段「毛語錄」,其中一段講到史太林「是中國人民解放事業的忠誠朋友。中國人民對於史太林的敬愛,對於蘇聯的友誼,是完全出於誠意的,任何人的挑撥離間,造謠誣衊,到底都沒有用處」。蘇聯警官下令把列寧墓大門關上,然後數百名軍警把學生和大使館職員及新華社記者分開,再一踴而上毆打學生。

1967 年 1 月 31 日,人們在車站迎接歸來的留學生。 圖片來源:路透社

當年一名學生寫道:「三四個人圍著我們一個同志拳打腳踢,幾個士兵把我們獻給列寧和史太林的花圈撕得粉碎,一位女同學上前阻攔,被一個人高馬大的軍官攔腰抱住摔倒在地。幾個士兵學著樣子,抓住我們女同學的腿或腰部,扔進紅場邊的雪堆中。更可憎的是他們在棉手套裡藏有鐵塊,把我們很多人打得鼻青臉腫,鮮血直流,甚至傷筋斷骨。」最終,69 名學生及使館人員、新華社記者,不論男女全部遭到毒打,30 多人受傷,9 人重傷,4 人被當場打昏。

事件過後,時任總理周恩來和副總理陳毅發慰問電,其中陳毅更親自到車站迎接歸國學生,當時北京有 10 萬人歡迎學生,形容他們為「反修戰士」。不過,當事人楊贊賢在 1998 年撰文時就表達愧疚:「歲月匆匆,滄海桑田。今天,中國已從『左』的桎梏中解放出來,邁開了現代化建設的大步;蘇聯亦解體、分化。撫今憶昔,回首自己親身參加的這件往事,豪邁和愧疚一起湧上心頭⋯⋯」

在文章結尾,他寫道:「好在這一切都已成為遙遠的過去。我相信,當『左』的幽靈不再在我們頭頂徘徊時,這樣的悲劇、鬧劇就將永遠不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