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蒨:州際公路 75 號旁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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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Carter 的下半身殘骸被發現在一個睡袋内;圖為 Netflix 紀錄片「懸疑未決」劇照。

2018 年 9 月,39 歲的單親爸爸 David Carter 從密芝根州的住宅消失了。數天後,一個裝著男子下半身殘骸的睡袋,被發現在俄亥俄州州際公路 75 號旁邊的叢林。後來透過小腿上獨特的鬥牛犬紋身,確認遺骸屬於 Carter。

單親爸爸 Carter 與前妻共同撫養兒子 DJ。除了在工廠工作外,他亦會在年輕美式足球員協會(Melvindale Junior Football League)擔當義工,並且會聯同前妻、家人一同出席兒子的美式足球比賽。他與兄弟姐妹的關係都非常密切。2018 年 9 月 28 日,他如常與當時的女友 Tammy Williams 出席了兒子的足球比賽,但據旁人看來兩人似乎有點爭執。Carter 很專注為兒子打氣,而 Williams 就坐到很遠不想參與的樣子。Carter 的妹妹相信是因為 Carter 終於受不了 Williams 的操控行為而想分開,造成兩人的不愉悅。

2 天後,DJ 及母親(即前妻)Samia Conner 收到 Carter 的短訊,說因為他很不舒服,原本約好與兩母子見面的約會都要取消。但礙於 DJ 有重要物件遺留在 Carter 住處,所以決定前往拜訪,順道探望。DJ 抵達時,恰巧 Williams 正出門倒垃圾,但她丟棄垃圾後竟然跑回住所處並鎖上大門,DJ 對此很不解,亦很肯定她見到自己。最後 Williams 終於前來應門,讓 DJ 進屋取回要拿的東西。DJ 本來想順道去看看 Carter,但被 Williams 制止,宣稱病重的 Carter 已出外散步。

接下來數天,Carter 一反常態沒有去上班,同事輾轉下找到他妹妹,跟她前往 Carter 住處了解。妹妹同時已在詢問 Williams,但她冷待一切詢問,宣稱已有數天未見到 Carter。

下半身的遺骸曝光後,接下來數天有更多遺骸在州際公路旁出現。透過 DNA 鑑證,將整個遺體拼湊,確認是 Carter 的遺體後,得知他因為頭部中槍而離世。

坦白說,屍體不是容易處理的物件,因為它的本質就不小,又不輕。最重要的是,屍體不會配合整個搬運過程,令想隱藏它的人難以處理。一般而言,行兇者都會想儘快把屍體搬離現場,及遠離任何與它有關,或可以把它連結回現場的證據。因此在處理屍體時都會考慮:能否安全及完整地把屍體運走?如果不行,又想在哪裡把它「斬件」?需要用到甚麼器材?然後,想採用哪種物料把殘肢包起來?會採用哪種容器運走?離開路線會否經過閉路電視?會不會有路人經過看到?又會送到哪個地方?到達後會如何拋棄?能否以一人之力處理?

由於要考慮那麼多實際的操作問題,一般有預謀的兇手都會預先安排好既定的處理屍體程序。但現實中,大部分兇殺案都是當下衝動所致,沒有周詳的預先計劃。當行兇者知道受害人已經死亡,以上問題才會湧現,既情急又不冷靜,不能妥善處理。

從文獻及學術角度來說,肢解可以行動動機及目的,大約分為 5 個類別。當中以「防禦性殘害」(defensive mutilation)最常見,在英國大約 85% 的肢解案都屬於這一類別。這裡的「防禦性」(defensive)意指兇手因為想防止被追捕,而將屍體斬件的行為,以隱藏屍體及方便運送。換句話說,這只是兇手一個掩人耳目的手法,而不是原本兇案中的一個重要元素,只是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樣處理屍體是一個合邏輯的方式。

統計上,大部分這類型的肢解者,甚至兇手,都認識受害人。這類型的肢解方式都會在兇案現場發生,而使用的工具比較「順手」。如果是在家居環境,浴室就是最常選擇用來下手的地方。畢竟,浴室就是設計來處理大量水、液體的空間,從硬件及環境看來,絕對是不二之選。因此,很多調查人員都會從浴室開始著手調查及搜證。雖然說浴室是一個「比較適合」處理屍體的環境,但其實也有一定難度。如果曾經替小朋友洗澡就會知道,在如此狹窄的空間中,要俯身靈活地替小孩子洗澡是個挑戰,也一定會弄濕四周甚至是自己的衣服。

這種防禦性殘害在解剖學上也有其特色。按照統計及研究,從結構上來說,會把屍體分成 6 份:頭、軀幹、兩隻手、兩隻腳。但即使已分成不同部分,整個完整的軀幹依然頗重,只是兇手會儘量避免進一步切割,皆因只要再切割,內臟就會全都流出,並且留下血泊,似乎只會把情況弄得複雜。另外,要切骨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般的刀並不夠力。而這些利器會於切割或分開骨頭時,留下特定的印記及痕跡。因此,只要細心分析留下的痕跡,就可以大約知道兇手到底使用哪一款利器,從而收窄調查範圍。除了所使用的工具外,觀察切口更可大約了解切割的方向。

謀殺,可以說是最不可饒恕的罪案,而再毀傷屍體幾乎可以說是雪上加霜,是超越人性的底線極限的行為。因此,任何證明有肢解屍體的證據,都是加重謀殺判刑的加強針,不論背後的原因是甚麼。

最後與 Carter 接觸的,是他當時已經交往 6 個月的女朋友 Williams。警方很快就鎖定她的行蹤,將她逮捕。但由於缺乏指控的證據,在 72 小時後便要將她釋放。按照周遭的人所說,她是一名非常和善、外向的女性。但是次調查看來,她極有可能是一名「恐怖情人」,對於自己的伴侶有極強操控欲。從 Williams 上傳社交媒體的自拍照看來,她有不同造型及髮型,但左手手臂及肩膀上的紋身非常獨特,各單位都希望紋身能成為尋找她的重要線索。她被逮捕前,曾經當過旅行社職員、診所職員等,而在獲釋後,她並沒有回到原來的地方工作,再沒有人能夠找到她,她到目前為止依然是美國司法部(Department of Justice)的通緝犯。

參考資料

  • Black, S. 2018. All That Remains. London: Transworld Publishers.
  • Fernandes, T. Liberato, M. & Marques, C. et al. 2017. Three cases of feet and hand amputation from Medieval Estremoz, Portugal.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aleopathology (2017).
  • Porta, D., Amadasi, A. & Cappella, A. et al. 2015, December 08. Dismemberment and disarticulation: A forensic anthropological approach. Journal of Forensic and Legal Medicine, 38 (2016): 50-57.
  • Ross, Ann H., and Eugenia Cunha. Dismemberments: Perspectives in Forensic Anthropology and Legal Medicine. Academic Press, an Imprint of Elsevier,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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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香港土生土長的骨頭說故人,馬不停蹄地飛到世界各地尋找及代言骨頭的故事,讓他們成為事情最後及誠實的無聲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