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兒:玩 Pokemon 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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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港女 A 在這種放工後的黃昏,總是分秒必爭,不是和她的地下情人、觀音兵約會,就是坐在 uber 的途上。這個晚上她竟然有個空檔,由於聽說坐電車特別容易捉到 Pokémon,就一個人登上電車回家去。其實她不是特別喜歡這個手機遊戲程式,正如她對戀愛及飲飲食食以外,沒有多大的熱情,不過她發覺這個遊戲帶來不少共同話題,可以打破一些與異性之間尷尬的沉默。這時,港女 A 發現坐在她旁邊膚色黑黑的女人就是沒有碰面 15 年的社運女,而社運女也在玩同一個遊戲,卻是為著完全另一個原因。

15 年前,港女 A 和社運女還在大學讀 final year,分別修讀比較文學和政治與公共行政,在具殖民地風格建築物的校園不曾相遇。後來,受到一些學兄學姐的感召,有一段時間港女 A 和社運女均參與為某明星區議員助選。當時年輕的二人風格迴異而各有獨特氣質,港女的笑容甜美、社運女充滿活力,在街站派傳單時往往頗受街坊歡迎和注目。

香港人盼望 50 年不變,但其實太多城市人 5 年就變了。大學畢業之後,港女 A 考到獎學金往英國留學,社運女開始在非牟利團體工作,自此大家慢慢就散了。

多年以後的今日,港女 A 是一個銀行高層的助手,過著中產的小資女生活,仍然亮麗可人,妝容和指甲一絲不苟、腳踏三寸高跟鞋,她問一身民族裝扮、穿平底涼鞋的社運女,這些年過得怎麼樣?社運女坦言生活過得頗充實,去年跟大學時代的男友結了婚,沒有孩子的她工餘繼續幫政治人物助選。好像文青女總是要趕著看表演聽講座一樣,社運女的時間永遠不夠用,忙著拉票、籌款、文宣,而香港似乎沉淪得太快,少看幾個小時就追不上新聞的進度。最近據說 Pokémon Go 聚集不少青年和 Kidult,因此社運女正用心研究,看看能否利用遊戲為競選人凝聚人氣。

社運女自然是幸運的,由於她這些年忙於工作和社運業務,對另一半自然疏於監測,一直不發現丈夫婚後繼續與前女友和紅顏知己糾纏不清, 因此夫妻二人相處得相安無事。社運女的丈夫更幸運,這些年的社運經驗把社運女訓練得無比貼地、實幹。

假如有一天港女 A 見到社運女在家中拿著電鑽鑽牆裝裱簡單家具的樣子,一定嚇到目瞪口呆。其實,她有點羨慕社運女,至少後者活得有使命感。港女 A 自然是矛盾的,她既享受舒適生活的安穩,例如每逢到銅鑼灣只會去 Excelsior 的餐廳,也不願冒險到門面稍遜、有特色的上樓餐廳,但同時又覺得現時戀愛和工作的狀態都太能夠掌握,沒甚驚喜。許多沒有丈夫、小孩和興趣的港女其實生活得頗無聊,得到了一定的職位與學歷之後人生已經無可再計劃,往往只能等待下一次旅行和派對帶來的一陣興奮。也許手機遊戲程式就是因為不少港女漫無目的而興起的。

電車到了堅尼地城的泳池,港女 A 就在這裡下了車。臨行時沒有與社運女交換任何的聯絡,因為她清楚知道,她們已不知從何時開始,像理想的香港和現實的香港一樣愈行愈遠,而一切的社交禮儀也只是虛偽。大家雖然活在同一個城市,但軌跡不同,下一次相遇可能又是另一個 15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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