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廣東話,要學習威爾斯人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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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Ann Wong/*CUP

聯合國把今年定為「國際本土語言年(International Year of Indigenous Languages)」,呼籲全球關注逾 1,700 種瀕危本土語言。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就此專題報道,談到香港廣東話受到政權打壓,建議香港人學習半世紀前的威爾斯人,他們為對抗英語主導政策而捨身抗爭,上街示威還毀壞純英語路牌,最終迫使政府改轅易轍,讓威爾斯保住了自己母語。

全球每年都有語言在地球上消失,而且愈見頻繁,電子媒體興起不但未有幫助保育,部分專家甚至認為,網上溝通模式加快小眾語言的消失。只消區區一個世代,一種語言就可以從此絕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數據顯示,自 1950 年開始,世界就有 228 種語言滅絕。

如今英國的威爾斯,處處都是威爾斯語路牌,還擁有其中一個全球最長地名,成為國際知名的打卡聖地。但半個世紀以前,威爾斯語曾經有瀕臨滅絕危險,它的復興全賴政治領袖與社會運動的努力。

以威爾斯語命名的威爾斯小村 Llanfairpwllgwyngyllgoger-ychwyrndrobwll-llantysiliogogogoch,為世界第二長地名。 圖片來源:路透社

以毀壞純英語路牌抗爭

1847 年,英國政府曾經發表報告,指控威爾斯語要為威爾斯本土商業發展滯後負責;英語媒體亦普遍批評,威爾斯人教育水平低下,全因為威爾斯語之過。政府於是實施政策,強迫學童以英語交談,禁止在校內說威爾斯語,但凡被發現違規,涉事學童都要掛上「Welsh Not」的木板。

這種非常措施,加上英格蘭新移民人口,導致威爾斯語人口持續減少。時至 1925 年威爾斯黨(Plaid Cymru)成立當年,威爾斯境內操威爾斯語的人口,跌至僅剩 37%。

1963 年威爾士語言學會發起的一次堵路抗爭行動。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Toni Schiavone 在 1950 至 60 年代的威爾斯西部長大,對於自己母語如何淪為二等語言記憶猶新。「我們的文化被慢慢摧毀,雖然我在威爾斯語地區出生和長大,但我所受的教育,有 95% 都是以英語授課,圍繞我們的一切都是英語。曾經有預測認為,操威爾斯語人口到世紀末便會消失。」

全賴 Schiavone 與同代人的犧牲,威爾斯語消失的預言最終落空。Schiavone 是威爾士語言學會(Cymdeithas yr Iaith Gymraeg)創會成員之一,他們透過示威和直接行動進行抗爭,除靜坐抗議,還毀壞純英語路牌,以電視台沒有威爾斯語頻道為由,拒絕繳交法定的電視牌照費。1970 年代,組織成員先後因此入獄。

這場抗爭運動最終奏效,乘著威爾斯黨在地區選舉冒起,政府開始著手保育威爾斯語。1982 年正式成立威爾斯語公營電視台 S4C;1993 年通過新法例,容許法庭使用威爾斯語,在所有公共服務上,威爾斯語擁有和英語同等地位。數十年間,威爾斯語教育逐步復興,2011 年正式確立為威爾斯官方語言。

1991 年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只剩 18.5% 威爾斯人說威爾斯語;2001 年,比例開始回升至多於 20%。1997 年取得自治權的威爾斯政府,計劃多管齊下,目標於 2050 年令威爾斯語人口回升至 100 萬。威爾斯證明語言保育政策,能夠逆轉語言的消亡,成為復興本土語言的典範,得到夏威夷、冰島和紐西蘭政府爭相仿傚。

廣東話會否淪為瀕危語言?

遠在地球的另一邊廂,威爾斯裔香港人 David Hand 縱使活在英語和廣東話環境,仍然成功培育 3 名子女 Arwen、Huw 和 Tomos 以威爾斯語為母語,但過程殊不簡單。由於妻子是操英語的澳洲人,因此他要專誠從威爾斯聘請褓姆,在家中營造威爾斯語的溝通環境,進而傳承威爾斯人的重要身份象徵。

David Hand 在香港經營威爾斯語組織 St. David’s Society of Hong Kong(Cymdeithas Dewi Sant),透過活動聯繫香港的威爾斯語社群,他認為:「要振興一套語言,挑戰之一是不能表現得落後守舊,要把它視為活生生的語言,而不是受保護的東西。」

電影「十年」劇照。

這邊廂 David Hand 在家中保住威爾斯語,那邊廂他身處的香港,卻有愈來愈多人擔心保不住自己的母語廣東話。這種恐懼可見於港產電影「十年」,其中一個故事描述未來的廣東話如何受到排擠,讓位予普通話,近年的政治發展證明,這絕不是杞人憂天。

雖然香港約 90% 人口以廣東話為母語,但香港特區政府卻一再搬出各種理由施壓,譬如說廣東話不利中文教育、廣東話不利經濟競爭,陸續有學校轉用普通話授課。有如倒退到兩個世紀以前,英國對威爾斯語的態度。教育局長楊潤雄去年便警告,全世界中文的未來發展都以普通話為主,質疑用廣東話學中文沒有前途。

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瀕危語言名單上,約 144 種屬於中文的少數語言,24 種瀕臨滅絕,其中包括清朝官話滿語。究竟廣東話會否步這些語言後塵,成為瀕危的語言之一?

瀕危語言計劃(Endangered Language Project)研究員 Gary Holton 認為,現時廣東話社群遍及世界各地,廣東話會否就此絕跡確實令人懷疑,但他認為香港人的疑慮不無道理。「語言要存活下來,不僅是計算使用人數多寡。究竟它是否用於教育?是否用於商業活動?抑或只可以在家中使用?如果政策根本不支持這種語言,即使使用人數夠多,語言同樣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