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捷中恩怨,細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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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 9 月,澤曼到訪北京。 圖片來源:Lintao Zhang/Getty Images

捷克議長維斯特奇爾率領議員訪問台灣,打響了歐盟與台灣重建關係的第一砲。

中國外長王毅警告捷克「過線了」,警告捷克必付沉重代價,如此口吻有如球證在球場對球員或課堂班主任式警告 ,高高在上,引起包括德國在內的歐盟反感

為何捷克第一個敢與中國衝突?冰凍三尺,因為多年來中國對捷克展開的全方位政治併購,引起捷克朝野的不安。

東歐集團瓦解後,第一任總統哈維爾最反共,又與達賴喇嘛友好,與中國關係不和。
繼任的總統克勞思則務實,對中國採取生意優先的態度。現任總統澤曼(Miloš Zeman)則最為親中,一切生意利潤優先。

出問題的正是澤曼。

今年 4 月,中國中信集團購得捷克最大傳播機構 Medea 的多數股權,成為中國「大外宣」在歐洲的一大據點。

此外,捷克富豪海爾納(Petr Kellner)也代中國出頭,攏絡一批政客、記者、學者,為中國建立正面宣傳的公關網絡。

在此的 5 年之前,中國資本進軍世界足球會,歐洲共有 19 家足球會被中資個人控股或持有。英國 6 家,捷克也有 1 家。

中國收購捷克足球勁旅:布拉格斯拉維亞隊(Slavia Prague)。2010 年,該隊經營虧損,欠前老闆英國國家體育投資公司(ENIC Sports Limited)約 1.12 億捷克克朗債務。為了還債,不得不變賣球員套現。前捷克運輸部長雷比徹克(Aleš Řebíček)收購其 98% 股權,但也未能妥善經營。

2013 年開始,雷比徹克不斷找新買家,曾接觸過俄羅斯球會莫斯科中央陸軍的主席洽談,但談不攏。

2015 年 9 月,中國華信以約 1,000 萬價格收購此球會六成股權。進而在 2016 年 11 月,更收購股份 99.9%。

2017 年,為布拉格斯拉維亞上陣的球員尼斯特。 圖片來源:Quality Sport Images/Getty Images

中國資本收購歐洲各國球會,為何華信情有獨鍾於捷克?

因為 2015 年 9 月 4 日央視新聞,習近平會見捷克總統澤曼及代表團,澤曼宣佈:希望兩國加強在金融、科技等業務發展。

同一個月內,捷克前國防部長德窩吉(Jaroslav Tvrdík)即已牽頭,協助華信收購球會。德窩吉兼任「捷中友好合作會議主席」、「捷克政府中國事務顧問」,並有一個叫做「捷克總統辦公室特別代表」的非官方職銜。

可以想像:當時德窩吉只有 48 歲,英年有為,已經成為歐洲的基辛格 。

只 2015 年之內,德窩吉訪問中國 23 次,平均一過月去兩次,其身份為「捷克經濟顧問」。在德窩克的引介之下,華信集團年僅 39 歲的董事局主席葉簡明,也成為捷克總統澤曼的「榮譽經濟顧問」。從此葉簡明與德窩克兩人緊密拍擋,為華信在整個歐洲尋找投資項目。

在這兩位有力人士拉攏之下,總統齊曼領導捷克積極參與「一帶一路」。華信收購捷克第二大航空公司 Travel Service 一成股權,並進而控股到 49%。

2016 年,華信入股捷克巴蘭多夫電視集團(Barrandov),然後再收購美迪亞(Medea Group)股權三成,加上捷克第三大傳媒集團 Empresa Media 49%股權。

2016 年,華信再入股捷克最大的旅遊網站超過一半股權,又收購布拉格兩家五星級酒店:「文華東方」與「皇宮藝術酒店」。

2016 年,華信再收購捷克特種鋼鐵公司史達斯(ZDAS)。

2016 年底,據布拉格傳媒透露:華信在捷克的投資總額約 61 億人民幣,僱用捷克人 4,000 名。其中經網絡接通的業務如航空公司、旅遊網、酒店,又會不會同時擁有客戶資料私隱?

華信由足球隊收購起,以足球為槓桿,短短五年之間,確實大有斬獲。

華信在發生「何志平事件」之後,葉簡明在大陸失蹤,企業轉趨低調。但捷克政府如此飢不擇食,令歐盟開始不安。

但無論如何,物極必反,捷克樂極生悲,武肺病毒在歐洲爆發,今年 3 月,捷克警方突襲中國僑商周靈健的一個倉庫,沒收了 68 萬個口罩和 2.8 萬個 N-95 口罩。而在這些醫療物資中,包括一批印有中國和意大利國旗的箱子,經調查為浙江青田縣紅十字會援助意大利的防疫物資。

報道指:周靈健不僅是這些醫療物資的入口商,且並未以正常價格將它們賣給捷克政府,而是將這些醫療物資轉手給一家捷克公司。該公司隨後曾嘗試用比平常高出幾倍的價格,將這批物資出售予捷克衛生部。

警方查扣的這批醫療物資中,還包括一批貼有中國和意大利國旗標誌的箱子。根據周靈健發言人指,此批物資由浙江青田運來,是準備給意大利的援助物資,判斷應該是有人從中偷了這幾箱物資。意大利媒體「共和國報」(la Repubblica)曾指控捷克當局,以打擊非法販賣的方式扣押中國寄往意大利的口罩等物資。

周靈健是歐洲華僑華人青年聯合總會會長、捷克青田同鄉會會長,為華人才俊,還是當地一家中文媒體「布拉格中國時報」(Prague Chinese Times)的負責人。而在捷克總統澤曼訪華時,他還曾隨行,是捷克華人社會中頗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中捷關係良好,可以令中介的華人置富,為「一帶一路」進入歐洲無限商機的典範。想不到捷克參議院對捷克總統的所為表達抗議,第一個要求訪問台灣,但遭到捷克幕後大老闆的中國警告。參議院議長不理會,第二天即暴斃。接任者照樣帶隊,終於釀成今日的決裂。

其中捷克與中國「戀愛」最早,「戀情」最深,今日卻反目最為激烈,未知其中一個錢字,是否當初誤解、今日了解之後的萬惡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