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國度下的文化旅遊:西葡的故事

A+A-
1960 年左右,幾位在西班牙馬略卡島旅遊的女士擠在同一間酒店房內。 圖片來源:Express Newspapers/Getty Images

自從疫情爆發之後,跨國旅遊活動中斷,出外旅遊成為很多人在 2021 年的願望。在獨裁國度,旅遊不單受公共衛生影響,亦受政治因素左右,因為旅遊業不單是一門大生意,也可以是重要的意識形態工具。西班牙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大學歷史學教授 Daniel Lanero Táboas,就在學術期刊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History 撰文,分析軍政府時期,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旅遊活動。

1918 年一戰結束後,歐洲百廢待興,20 年代末又遇上經濟大蕭條,很多民主政府在 20 至 30 年代的戰間期(Interwar period)倒台,包括西班牙和葡萄牙。1926 年,葡萄牙發生軍事政變,軍政府執政;1932 年,薩拉查(Antonio Salazar)就任總理,頒佈新憲法,成立「新國家政體」(Estado Novo),把國家帶向右翼軍政府時期。1936 年,西班牙爆發歷時 3 年的內戰,在德國、意大利和葡萄牙支持下,右翼法西斯陣營撃敗左翼軍隊,佛朗哥將軍建立軍事獨裁政權。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獨裁政府掌握人民生活的各個層面,包括工人的文娛活動。1935 年,葡萄牙一群與薩拉查關係密切的社會精英,成立了名為 Fundação Nacional para a Alegria no Trabalho(FNAT)的組織,中文意思是「國家工作娛樂基金會」。西班牙則在 1939 年 12 月內戰結束不久設立了 Obra Sindical de Educación y Descanso(OSED),中文大致解作「教育及娛樂聯合組織」。兩國意識形態相近,就建立了緊密的合作關係。

在葡萄牙,所有公營機構的人員會自動成為 FNAT 會員,1950 年後還包含所有康樂機構。西班牙方面則拉攏各大公司成為會員,再透過公司接觸員工。FNAT 和 OSED 為工人安排大量福利和康樂活動,例如建立大會堂、夏令營,安排五一勞動節慶祝活動,也定期舉辦體育班、陸運會、電影會和音樂會等等,其中一個重頭項目是組織國內外的旅遊團。1949 年,FNAT 組織了 250 人的民俗歌舞團到馬德里,同年又在里斯本舉行葡西體育節,OSED 亦派人參與。

二戰時,西班牙和葡萄牙雖然保持中立國地位,但戰後因法西斯主義背景而被西方世界孤立,兩國互相成為大家少數的盟友。FNAT 和 OSED 肩負維繫兩地友誼的任務,交通、簽證、住宿和外匯兌換一條龍安排,FNAT 更有專屬車隊接送會員,OSED 就為會員提供廉價火車票。1954 年暑假,220 名葡國工人到訪 OSED 的度假營,FNAT 則接待 206 名西國工人。這些旅遊活動當然帶有政治色彩,例如會與當地政客見面,以及出席國家的慶典活動。

在戰後,兩國的人民生活艱苦,大部分工人無以負擔為期 7 至 10 日的旅行,FNAT 和 OSED 的旅遊團成為了他們僅有的選擇。Táboas 認為,對於西葡法西斯政權而言,傳統工會是頭號大敵,這些旅遊團有助拉攏工人階級,再加上高壓政策,軟硬兼施,有助瓦解工會勢力。另一方面,FNAT 和 OSED 活動不單有工人,還有他們的小孩,文娛康體正正是「文化社會化」(cultural socialization)重要一環,向大眾灌輸主流意識形態,也讓他們在國外交流時培養民族自豪感。

1974 年,葡萄牙經歷康乃馨革命,新國家政體倒台;1975 年,佛朗哥逝世,王室把權力交付予民主機制,兩國才結束由軍政府主導人民休閒娛樂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