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林鄭月娥下台,香港更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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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S.C. Leung/SOPA Images/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林鄭終於宣佈「無意連任特首」,盛傳出身警隊的政務司司長李家超會正式報名,而且會成為下任特首。但是李家超將會是唯一的參選人並自動當選嗎?

出身上海、掛名港澳工作領導小組組長的中共政治局常委韓正 3 月 7 日宣稱,對下任特首有三個期望:「配合國家發展、解決住房短缺、維護國際金融中心」。

「配合國家發展」是虛泛的,「解決住房問題」是長遠的,三者之中只有「維護國際金融中心」是實在而當前最緊急的。

美俄烏克蘭戰爭,美國已經警告隨時制裁中國,而中國已經表態堅定支持俄羅斯,令歐盟甚為憤怒。美國中期選舉在即,烏克蘭戰爭拖長,香港以港幣為轉換人民幣與外幣的機制,與美元的聯繫匯率掛勾,香港特區這個洗錢和熱錢匯流的中心,當然已經進入美國新冷戰時代的戰略視線範圍。

多年以來,中方和香港一些親中人士一直唱好的上海「自由貿易港」、並口口聲聲指上海可以取代和超越香港,又因為半個月來上海實踐「動態清零」的封區封城,也令上海的外國僑民極為震驚。以法國為首的歐洲各國領事館,聯名向中方發表要求,首要就是不可將孩童與父母分離區隔。因為上海出現幼童發燒確診,醫療保安人員不理會父母人倫,強行將幼兒分開隔離的問題。如果香港的外籍人士覺得林鄭月娥的特區政府抗疫政策愚蠢無理,應該比較一下據說即將可以取代香港的上海自由貿易區狀況。

滬港兩地的「動態清零」,向西方投資者和國際社會樹立了一個新的投資環境的驚嚇型櫥窗。美國若因烏克蘭問題,考核中國,感到不滿意,總統已經說明會對中國展開制裁。若是在英治時代,英國管治的香港反而可以從中斡旋,如韓戰時期的港督葛量洪,就在美國的制裁壓力和中共周恩來警告香港不可被用作圍堵中國的跳板的外交壓力之間,表現出非常專業的平衡,也能處理上百萬難民同時湧入香港造成的貧窮危機。這樣的香港,才對中共有用;這樣的港督,才是真正的領袖人才。

韓正出身上海,與外資共存的經驗較為豐富,對香港的看法也比較貼近國際,其所說的「維護國際金融中心」,是暗示香港這個國際金融中心的信心和價值觀基礎已經受到破壞。受到誰的破壞?當然不是美國和西方投資者的破壞,而是自己內部的破壞。三大期望之中,以此第三個最為緊急,而非常熱切重返香港禮賓府的某一個前特首不斷重複「香港特區政府當務之急是搞好內交」,即加強與大陸的政治和經濟倚賴關係,視野和取態不同。

韓正和李克強說到香港,都強調維護香港的國際金融中心,沒有提到所謂的「加強內交」。

皇帝急的,是香港這個熱錢中心應該面向世界,以面對中國進一步自我封閉的經濟危機。李克強與韓正卻又不是真正的皇帝,香港融入中國大陸的政治,其複雜迷離的境界正在於此。

下面特區政府的高官完全沒有方向,也沒有觸覺,而各路下人揣摩面色,「急」的卻始終不是李克強和韓正心中真正所急。

在這種新的帝皇鬥爭政治結構之下,任何一個人做特首,都無法幫助香港走出三年來中港自我製造的困局。一切仍然不可預知,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個仍然在美國制裁名單之上、出身公安系統的持槍人士做特首,不可能是一個綜合管理的通才。警務人員如果可以做領袖,以其幾十年的紀錄,不可能同時深入懂得金融、經濟、抗疫衛生危機管理、行政管理,甚至文化政策。統領文武百官與分配資源,是否能維繫信心與公正?有沒有這樣的立體統攝、綜合施政、內樹威信、外建民望,令國際金融資本留在香港的能力?連親中傳媒「香港 01」也急不及待,率先發出疑問

從此會天下太平?香港特區親中勢力和政務官,又會不會對一個他們內心看不起的特首予以躺平抵制?一個沒有民主黨派的新香港,近三個月來的最新亂局,已經提供了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