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yashi:新海誠與他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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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鈴芽之旅」劇照。

對於新海誠的電影,你可能會忘記他的故事,但絕對不會忘記他的風景。精細得近乎病態的光影和細節,普通的車站鐵道與街角草木都美化得不現實。風景是新海誠作品中最重要的元素,沒有之一。

雖然近年的作品有整個工作室幫忙,加上外包原畫,所以漸漸被人忘記,新海誠的人物其實畫得頗爛。成名作的「星之聲」和「秒速五厘米」中,相比精細的風景,即使再保守也必須承認人物是相形見絀的。然而,新海誠的作品卻以感情細膩見稱,因為當中負責傳達感情的不是人物表情,而是場景,以及相應配合的運鏡和音樂。

「秒速五厘米」中象徵青春易逝的落櫻、「言葉之庭」中象徵主角們躁動不安與相遇的雨天、「你的名字」中象徵二人交錯追逐的梯級,所有的風景都屬於某種情感或角色關係。處於外部的風景其實是隱喻,意指處於內部的心象風景。作為場景的風景身體,其實是角色的身體風景。

新海誠筆下的角色本身普遍都不愛說話,內心獨白遠比實在對白多,這在早期作品最為明顯。這當然與他以前單人製作的局限不無關係,內心獨白只需一把聲音,但進行對話怎說都要兩把。能省就省的情況下,用內心獨白概括整個故事,是可以理解的妥協安排。缺乏互動和情緒表達的角色會變得平面,但新海誠以風景借代心理狀態的方法,填補了這個缺陷。

風景與情緒連結的做法恆久有之,多是以風景作襯托。但在新海誠的作品中,人是風景的襯托,風景才是真正的主角。在風景襯托的鏡頭中,觀眾先被人物的對白、表情和動作帶動,情緒再被風景強化。新海誠則相反,觀眾先被風景帶動,從而理解角色的心情。所以代替角色展現情緒的風景,需要展現出仔細得要溢出的細節,才能擁有足以包裹角色的表現力。

尋常的街道往往被光影嚴重美化,造成所謂的「每一個定格都可以成為桌布」,因為這些都是被情緒強調過的風景,於是新海誠的風景雖然精細,卻毫不寫實。被情感染色的風景不會寫實,因為其本質是心象風景,心象風景必然是抽象的。

結果,「有沒有被風景感動」成為新海誠電影的重點。沒有觀眾無法投入故事,覺得敘事一般、角色平平;有些人則被吸進畫面,情緒隨音樂湧上心頭,來源卻無以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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