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由彭定康日記解讀馬克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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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 年,時任英國首相馬卓安(中)於保守黨會議上致辭;當時的黨主席彭定康及環境大臣夏舜霆就在左右。 圖片來源:Richard Baker/In Pictures via Getty Images Images

在馬克龍國際風波之中,法國國民議會友台小組主席博多黑如期率小組成員訪台,明確表示:台法之間沒有誤解,台灣有事,就是全世界有事,法國政府的立場就是維持現狀,法國對台灣的政策沒有改變。

法國似乎將所謂的馬克龍問題,當做外交危機處理。

在馬克龍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面,並因台灣議題相關發言而引發爭議後,法國軍艦「牧月號」(Prairial)即穿越台灣海峽,當時中國正在附近舉行環台軍事演習。

對法國外交和軍事人員來說,這是以行動證明「馬克龍在結束中國行之際並未放棄原則」,馬克龍想彰顯法國的原則,令外界聽到法國和歐洲的「另一種聲音」;不過同時,在台灣議題上既不遵循「美國節奏」,也不跟從中國的「過度反應」。

無論是否出現美國或歐盟的壓力,法國此舉,確是不太正常。

但是熟知西方民主政治者,就知道每一個民主政府,只要有多黨制,有選舉,有政府公務員,就有語多出源、政出多門的亂象。

末代港督彭定康的「香港日記」,就揭開了英國政治決策的帷幕,顯示其在香港五年,與英國倫敦互動的大量細節。

除了要應付倚老賣老的中國通柯利達近乎裡通敵國的阻撓破壞,當時在倫敦,彭定康有幾個敵人:貿易大臣夏舜霆及其前任楊格勳爵(Baron Young of Graffham)。

前者多次訪問北京,極力推動中英貿易。中方一早知道英國的軟肋所在,通知他:香港的彭定康及其政改方案是防礙英中推動貿易關係的絆腳石。

而楊格雖然已經退休,時任大東電報局董事,也要保障香港的英國電信利益。兩個人成為中國的代言人,不斷指責彭定康,要他顧全中英貿易利益的大局,放棄在香港「對抗」。

「香港日記」書封。

有趣的是,馬卓安雖然坐鎮唐寧街,也是保守黨領袖,也聲稱全力支持彭定康,外相韓達德也是可靠的盟友。馬卓安對保守黨並無約束權威,一眾政客許多也是戴卓爾夫人時代委任上位者。在這紛亂的五年,完全不成團隊,各唱各的調,形成英國保守黨內與北京遙相配合的反對派。

即使在 90 年代,許多英國政客已經著眼於私利。因為退出政壇之後,可以出任英國企業的董事或顧問,領受一份高薪。整個英國商界都頭腦簡單地盯著中國市場,而且覺得中國人的心理與西方人一樣。那時中國尚未加入世貿,所謂世界工廠,尚未成形。

彭定康的日記還提及前英國首相希思。希思晚年時時去中國接受招待,曾經為中央樂團做指揮。因為希思是鋼琴家,當年提拔戴卓爾夫人上位之後,戴卓爾對他棄而不顧,希思一直憤憤不平,由中國經香港,對香港的民主改革漠不關心,整天嘮嘮叨叨地還在咒罵戴卓爾。

一眾保守黨人在彭定康的日記裡,只是一群勞碌平庸的食客。彭定康的日記有晚年為歷史立此存照、向其政敵報復的意味。英國昔日如此,以散漫自由著稱的法國,以今日中國經濟財力比彭定康的時候強大了幾十倍,誘惑當前,又能「團結」到哪裡?

這一切,自鄧小平時代之後,中國與全球打交道,雖然有天朝大國的一副架子,但幾十年來沒有懶惰,蒐集資料、爬梳情報,累積了豐富的外交經驗,對於西方國家的政客心理,統戰各有攻堅的不同心得。

因此才有所謂馬克龍事件,這是國際政治利益人欲橫流之間的必然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