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蚊蚊:菠蘿炒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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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jreika/Shutterstock

台北搬新居中,執箱執到天昏天暗,無法一次執完,螞蟻搬家式的,先逐少把衣服收好,一點一點搬。有好有不好,不喜歡的事情,把戰線拉長也是很痛苦的事,如果做得到,不如速戰速決。

新的傢具陸續運到,先去新居點收。怎料鄰居開門出來大投訴,說我的紙皮怎麼放到她家門口那邊。其實師傅已經搬完正在撤走中,先將包裝紙皮和推車移出我家,只暫放一下。她又不是準備出門沒擋到她,怎麼那麼小氣?

老頭氣到手指指,那阿姨張口大罵,說我們年青人沒禮貌,搬家都不先通知一聲。我不斷說不好意思拍謝哦。那才一陣子的事情,值得撕破臉大罵?

原來是因為他們家的防盜器很敏感,狂響大叫,他們又不懂得關,所以才出氣在別人身上,倚老賣老。他們邊罵時防盜邊嗚嗚大叫,拚命張嘴卻勉強只有一點斷續聲音,都聽不清楚,其實畫面也滿滑稽的很好笑。

他們自己呢,老頭常抽煙陽台傳來煙味,養狗狗常大叫,放學回家的孫兒們關門都用踢的,他家的大門一關,我家也震起來。到家的人不用像日劇般說我回來了,那場面,整個社區都知道貴人回家了。我也沒有說他們甚麼啊,倒惡人先告狀。

不過我在台灣常遇到怪人(請參:隔壁傳來的歌聲),怪房東流血打架事件,連台灣朋友都稱奇,覺得很好笑。他們住許久都沒碰上過,怎麼我一住就遇怪事。體質問題?這也成了我寫文的好題材呀挺不錯的哈哈。

新居光亮(這是我主要搬家的原因,舊居地下唐一樓,光線被擋,日頭都黑到要點燈),人也精神。連廚房都有陽光,做家務也變得俐落起來。雖知無堅不摧在心中,非訴諸外在;但人換個環境,有個轉變也是好事。

在新居我自己煮食的次數多了很多(我一直是外食族,也常叫外賣。來台三年,除了封關那幾個月,其他時候煮飯不超過十次哈哈),我現在肯自己做飯,多是煮水餃、意大利粉這類簡單食物,有時早上多士麵包火腿,已是很大進步。

或者是公仔麵配煎午餐肉,這個可是台灣人心中差不多第一名的港菜了。人離鄉賤物離鄉貴,在外面餐廳吃,居然要差不多 50 港元。作為一個香港人,我極力阻止朋友浪費錢,「你要用 50 蚊食公仔麵?我煮你吃啊」。家中常備黑蒜頭味公仔麵和午餐肉,前者下水不超過 3 分鐘計好時,後者必定要煎到香脆。

另外,我還有一道家傳撚手小菜,比起餐蛋麵更出得廳堂的認真之作。香港傳統的食物,有太多好的,逢年過節,總有要下廚的時候,友人和男友都期待我煲湯,可是我不在行啊。至少要端出一味見得人的菜,我就會煮菠蘿炒牛肉。

茶餐廳其實也沒有這道,是我媽小時候煮給我吃的菜。牛肉先醃好,豉油糖鹽生粉,再加一點罐頭裡的菠蘿汁。牛肉先炒熟,然後下菠蘿,最後再加汁煮成稠一點的醬。食得!可以食好多碗飯。

方便快捷簡單,所以我小學時就已經學會,最愛邊煮邊偷食菠蘿粒。因為父母上班,我五年級就要煮飯,落街買餸煮飯給細佬妹食(可能是長大了討厭煮飯的主因哈哈)。樓下街市也方便,我那時通常買 20 蚊牛肉,就夠姊弟三人吃。有時炒菜,有時蒸鯇魚,洗淨加薑蔥,15 分鐘完成,然後豉油加糖煮一下,淋在魚上,也算簡單。

那時我常穿著校服去買餸,大人們都覺得我很乖巧,次次都多給一些肉菜魚,也算是好人有福。後來會跟小我一年半的妹妹輪流煮食,分配洗碗。回想起來是有點厭世,做功課溫測驗,還要煮飯。在街市裡頭被認住記得,公認是個乖學生,是唯一的滿足感了。

商販人好,人情味濃,見到我總會說,「阿妹又來買餸呀」,我怕魚腥,要用紙巾包好膠袋才敢接。魚舖阿叔會幫我選條大一點的魚腩,「呢舊啦好無阿妹?呢舊靚呀」然後算我便宜一點。

想起更小的時候住 Y 形公屋,大家都不鎖門,夏天不開冷氣,各家大門大開,家裡看電視打麻雀小孩玩樂是常事,沒有見過有哪個鄰居要投訴噪音的。然後小孩們都在走廊踩單車、跳橡巾繩,幾層樓的小孩也都互相認識,做好功課後,會相約在某層玩樂。

有時未完成作業,老母鎖了鐵閘不讓出來,我們就會帶同玩具,聚集在可憐小孩的鐵閘門口,一起玩耍,甚是有義氣。有時結伴去樓下的公園玩樂,繩網鋼架,半層樓高的鐵滑梯,加上紙皮,溜得子彈一般快,還遠遠地飛出滑梯的地面之外。

父母都忙不在家,就由其中幾位阿姨鄰居幫忙照看一群小孩。是個自發的鄰舍互助中心。

有時玩得晚了,我娘會從十樓直接大喊下來,叫我回家。然後我回,再多十分鐘!這樣的千里傳音,大家都見怪不怪。

紙皮珍貴,是用來溜滑梯的珍貴用具。換了是以前,我才不會丟掉,怎會有今時今日給頹廢老人碎碎唸?

之後,我稍為改良了一下食譜,換成雞腿肉。雞腿肉比較易在台灣超市買到,先將雞肉切丁,同樣醬類醃好後,煎香,稍稍快焦的那種啡金黃色。

一上桌,一會兒就全清。大家都說港菜好吃好下飯,菠蘿汁開胃。

我當然知道,家鄉的味道好。這菜我一直以為是傳統菜式,以為家家一定都吃這味,也沒問過其他朋友。後來發現,可能是娘親自己亂來而成的一道菜。

無論如何,給我在台灣發揚光大了。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旅行打雜寫作人,一舊雲旅行者雜貨店店主,輕背包文化旅行體驗公司創辦人之一。現旅居台灣。 曾任雜誌編輯及電視主播記者。 2011 年辭職脫離辦公室,開始浮遊旅居生活,投入自由文字工作。 著有台灣出版,記錄西藏尼泊爾印度215天陸路見聞《旅活》, 以及合著《良業遊民》。 曾主持香港電台 <城市遊棄>,<自遊香港>, 以及ViuTV <404不存在的國落>,<返鄉下>等旅遊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