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巴氏:1994(31)——「Quentin Tarant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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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營第二天。

在聯合書院 Canteen 食早餐,然後繼續進行集體遊戲。

究竟師兄師姐為我們安排了幾多集體遊戲?

但仍然落力參與。我認為,每逢加入一個新的群體,表現合群,是必需的。

不是不想特立獨行,問題是,要先擁有特立獨行的資格。

我自問,沒有。

文不同,他是那種注定特立獨行的人 —— 至少我認為是。

當大家都不得不落力參與集體遊戲時,他就不知去了哪裡。「組爸」有問我(畢竟我跟文同房),我只答「不知道啊」,而事實上,的確不知道。

下午十二時五十分左右,文已身處聯合書院 Canteen,等開飯。

我跟他說,「組爸」有問他行蹤,他說:「你說不知道就可以了,事實上你的確不知道。」

文依然很好胃口,三碗飯,兩碗湯,再吃了大量餸。

根據昨天派發的日程,午飯後的活動,是參觀胡忠圖書館(歷史系的書主要放那裡)和本部的中大圖書館。

「我會消失。」文說,「剛才你們玩那些白癡遊戲時我已去了一趟胡忠。」

我連「吓」也來不及說,文已經自行離開。當然,他沒有先清楚交代行蹤。

這次輪到「組媽」問我:「你知道文去了哪裡?」

我的答案還是那一個:「我也不知道。」

「明明剛才 Lunch 才見到他……」

我只能苦笑。

晚飯後,沖完涼,拿出一疊選科資料 —— 明天早上,要到兆龍樓遞交選科表。應該揀哪些科?看著那本有點厚的科目介紹,完全沒頭緒。

文在窗邊抽煙。他總是用力地吸,然後再用力地把肺裡的煙呼出窗外。

「你揀好科?」我忍不住問。

「一早揀好了,在下午。」他用力吸了一口煙。

「那麼快手……」

「不是我快手,只是根本就沒甚麼可以揀。」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單是歷史系,已開設十多個科目……

「所謂選擇,很多時,只是假象。」文把煙頭放進一個已沒有汽水的汽水樽裡。「先講第一個 Sem。Year One 可以揀的,其實只有幾科,『美國史』、『中國文化史』、『中國上古史』。」

我不明白。文繼續說:「的確還有另外兩科,但其中一科『隋唐史』,跟我們 Year One 必修的那科『史學方法』編在同一時間,不能揀;至於『中國思想史』,你看看編號,是四字頭科目,只適合高年班的選修 —— 當然,除非你好鍾意這一科,以及好有信心。」

聽了文的解說,沒錯,眼前選擇原來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甚至比起 Mr. White 更加沒有選擇。至少,他還可以揀,向不向 Mr. Orange 開槍。」

如果不是去年租過「落水狗」LD 來看,肯定聽不明文這段說話。「Mr. White 最後有沒有向 Mr. Orange 開槍?你認為?」

文看著我,表情明顯有點驚訝,「原來你有看過『落水狗』。」

多得「電影雙周刊」,才知道有「落水狗」這齣電影,以及知道 Quentin Tarantino 這位新導演。

「你認為?」文反問我。

沒有立即答他,而是先想了一想:「如果我是他,應該會開槍,畢竟這個人是二五仔…… 問題是,就算有充分理由令我相信應該開槍,卻不代表真的會開槍。沒辦法,相處了一段時間後,Mr. White 跟 Mr. Orange 產生了一種…… 類似友情吧。」

「只是友情?會不會是比起友情更進一步的感情?」

霎時間不明白文的意思。他繼續說:「看過一些外國影評,說 Mr. White 向 Mr. Orange 投射了一份愛情的感覺。沒錯,有些影評人提出,Tarantino 在 Mr. White 身上作出了一點點同性戀的影射。」

我不是影評人,沒有這樣想過。

「不排除純粹是影評人的過度詮釋。」

過度詮釋。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聽見「詮釋」這個詞語 —— 不是解釋,是詮釋。這詞語,我必需好好記住。

「唉,好想早一點看到 Tarantino 的新作!」這一句,文不似在向我說。

「他有新作?」

Pulp Fiction 嘛,『電影雙周刊』未介紹?之前才在康城拿了金棕櫚。」

文總是知道一些我完全不知曉的事。這兩天迎新營已充分證實了這一點。

同時證實,外國雜誌提供的資訊,的確比起「電影雙周刊」或其他香港雜誌多,有機會,真的要試試買來看,問題是我的英文閱讀水平……

文換了波鞋。「不阻你揀科,我去外面呼吸一下。」說到「呼吸」時明顯語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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